先前就算在巷外，但以林南的视力、耳力，巷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只是两刀一拳，那汉子就被许景所败。
刀式流畅，已有几分巧力，拳力不俗，力量明显再度增加。
细细打量着眼前人，林南想从其脸上看出些什么，结果除了一如既往的冷静、恭顺外，竟是再无其他。
“你知道淬体与未淬体人的区别是什么吗？”林南问。
许景摇摇头。
“两者都能学一些寻常拳脚，基础刀兵，但唯有完成淬体的武者，方才有入境的可能！”
“所谓淬体，先练皮而后骨，诞气血而入髓，途中需每日饮药酒，泡药浴，如此长年累月方有所成。”
“那门内汉子养身数载，此时正处于练皮阶段，虽然尚未习得刀兵拳脚，只懂到处乱砍，但仅凭其身体强度也是八九个寻常人不能近身。”
“这等人在你面前，却是走不过三招？许景，你又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林南抚须笑着。
“侥幸罢了，占了会些刀兵拳脚的便宜。”许景谦虚。
侥幸？
林南摇摇头。
诚然，若论身体强度，许景确实差了那汉子一大截，如此情况下两人若是拳脚硬碰，先前败的必是许景。
从结果来看，许景确实占了练过几招基础刀式的便宜，但仅是如此，绝不可能补足两者的身体强度差距。
需刀式娴熟且懂用巧劲才行！
想到这，林南头皮有些发麻。
想当初，就连他在习练基础三刀时，也是花了数日才达到这个境界！可许景呢？
一夜！
仅是一夜时间，许景不仅达到此等境界，观其先前的出刀，怕是距离基础刀式的初窥门径也是不远！
万变不离其宗，基础刀式看似简单、平庸，但只要将其练至炉登峰造极，今后无论修练何等刀法秘籍，都会轻易不少。
这也意味着，许景既然能在基础刀式上快人一步，今后习练其他刀法时，同样能快人一步！
这一刻，林南觉得自己错了。
他此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许景的生存力上，哪怕后者拳脚悟性不俗，也只将其归类为不错的苗子，可惜年纪是硬伤的。
如今他方才知道，对方虽称不上武道奇才，但绝对是上等苗子！并非全无培养价值！
“气血？敢问大人，气血何解？”许景趁机抛出疑问。
“气血，命也。”林南回过神来，随口解释：“寻常人气血弱则短命，习武人气血强则身强、力大、寿长，周天循环下更为武道通天之径。”
许景懂了，但好像又没全懂。
“你可以将其理解成武者体内的另一种‘力’，只要这力足够大，以拳镇世，以力撼天亦有可能！”林南语出惊人。
见许景似真被惊到，他又话锋一转，饱含深意道：“寻常人气血弱不可见，唯淬体方能加强，而足够的气血又是武道入境所必须。”
“所以，你想淬体吗？”
闻言，许景还没来得及回话，忽有龇牙咧嘴声自前方传来。
这让两人瞬间瞳孔微缩，同时将视线投向前方，只见大黄狗正置身阴沟暗渠前，身体下沉，背部肌肉毕现，目光死死的盯着暗渠内。
暗渠内有一名乞儿。
乞儿约莫只有十来岁，蓬头垢面分不清男女，泥浆包裹的破衣下是仅剩皮包骨的身躯，整个人缩在渠中抖若筛糠。
此人许景见过，虽然不知名字，但知其偶尔会在县中大户门前乞食，他曾遇到过一次，但因没有多余食物的缘故，只得赶紧将其赶走。
因为若是林家的其他下人见了，怕是少不了一番毒打。
初时许景还以为，这是大黄狗被人惊到，可当他看到那自后者口中流下，淌了一地的涎水时，终是明白……
这畜生又要吃人！
眼露狠色，许景下意识按住腰间刀柄，却又缓缓松开。
吃人的畜生当然该杀，但不能这么杀，更不能当着林南的面杀。因为若真如此做了，不仅救不了眼前的乞儿，甚至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而就在他思考，该如何既保全自身，又能制止即将发生的事时。
“老爷，该走了。”林南忽道。
这让许景略感意外，因为往日林南在大黄狗面前，总是一副谄媚模样，语气从没这般‘命令’过。
他也不认为此言有用。
毕竟大黄狗常年养尊处优，目中无人，怎会因区区一句‘人话’，就选择放弃眼前“美食”？
事实如他所想。
闻言，大黄狗转过头来，表情愈发狰狞的同时，已是獠牙彻底外露。
一人一狗就此对视，皆是目光冰冷。
稍倾，大黄狗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冷颤后连忙收回视线，屁颠颠的离开，途中再不敢看那暗渠内的乞儿一眼。
“现在你相信，昨日不是我以人喂妖了吧？”林南表情一松，笑问。
“我一直对大人深信不疑。”许景端正神情。
“……你脸皮挺厚。”
“谢大人夸奖。”
“……”
极其无语下，林南摇着头朝远处的大黄狗追去。
“大人是如何做到的？”许景跟随而来，这事很重要，关乎到他今后的处境。
“老爷既然处于开智途中，那就不是凡狗，而是更聪明的狗，你说这意味着什么？”林南反问。
“意味着它对‘危机’的感受更敏锐？”
“不错，这就是你需要变得更强的原因，只要足够强，哪怕不动手，只是一个眼神，别说老爷了，哪怕是妖……”
说到这，林南忽住了嘴，旋即眸光微凝，问：“刚才你听见什么了？”
“老爷刚才说什么了？”许景眨眼反问。
两人相视一笑，再不言语，继续向前。
走着走着，迎面跑来一人。
一名身着皂衣，腰间挂刀的衙役。
衙役远远绕开大黄狗，快步来到林南面前，表情肃穆道：“林典史，知县大人有请。”
“有人嚼舌根，我去处理下，你跟老爷回家。”撂下这句话后，林南快步离开，不久后走入前方朱红大门。
见状，许景眼皮一跳。
直勾勾的看着那已然褪色的鸣冤鼓以及高挂门楣的牌匾，他终于明白先前的汉子为何会说“敢来此地闹事”这等话了。
原来，那竟是县衙后门！
管他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盯着。
许景一脸无所谓。
这或许是小人物的唯一好处了，当然，前提是你得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