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个交易吧

那人是个少年，一副还没长开的样子，但已看出未来美男子的雏形。

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白，躺在窝棚的草堆上，嘴角不时地溢出鲜血。

江禾擦掉血迹，又伸手试他呼吸，按在胸前察看心跳。

活了两辈子，她从来没有害过人。

但昨天，她才坐视一个人死在面前。

今天，又亲手打伤一个人。

这人，不会死吧？

要是何芷在就好了，药王谷继承人，这等小伤，还不是手到病除？

但按他无利不起早的作风，恐怕不会轻易出手，还是要尽快培育药草。

想到千藤窟的灵植，还有在那里的马尚志，江禾坐不住了。

“探查得到灵力吗？”迟素端着粥过来，轻声问道。

江禾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跟凡人一样。”

杀害凡人，与修行有碍，她才刚刚突破青苗，就要有心魔了吗？

迟素安慰道：“若丹田破碎，也是探查不到的，未必就是凡人。左右还有气息，我们给他灌点米汤，也许过两天就醒过来了。”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两人用细竹筒撬开牙关，顺着竹筒一点一点灌，总算进去了大半碗。

过了片刻，没见吐出来，迟素便招呼江禾吃饭。

江禾道：“我要去趟千藤窟，带走吃。”

迟素一呆：“那我跟你一起……”

江禾止住她：“我一个人，来去更安全，等我探明里面情况，再带你去。”

迟素想到赵荣和马尚志，自己还不如他们，现在跟着去，确实只是江禾的拖累。

江禾想着五师姐表现存疑，她自由进出千藤窟尚有谜团，还不适宜对这个世界的人暴露一切。

两人各有考虑，迅速达成一致，江禾拜托迟素照料伤员，便带上满满一竹筒粥，往千藤窟去了。

刚到窟底，便听到有凄惨的声音唤道：“是江师姐吗？师姐！是师姐吗？！”

“别嚎了。”江禾走过去，只见马尚志跪在圆石上，伸长脖子，望眼欲穿朝这边看来，见到江禾的第一眼，眼泪就下来了。

“师姐你真的来了，谢谢师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他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挣扎着爬起来，想了想又打算跪倒。

江禾把竹筒伸过去，挡住了他：“别整这套，给你带了饭，吃吧。”

马尚志饿了一天，早已嗅到香味，却不敢想是给自己带的。

现在接过竹筒，真正是眼含热泪。

他困在窟底，一天一夜没敢闭眼，心中天人交战，一会想着江禾会来救他，一会想着不会救，想到最后，越来越不抱希望。

毕竟，他不仅跟江禾没交情，甚至还曾想过害她。

江禾被排挤到宗门灵田边缘，虽然不是他干的，但也有他一份，江禾有什么理由来救他呢？

窟底静如坟墓，魔植纹丝不动。

时间越久，他越是绝望。

忍不下去时，他也曾试图朝出口奔去，但只要踏出圆石范围，噬心藤就缠了上来，逼得他不得不躲回圆石。

最后，只能蜷在圆石上，默默想着自己的死法，到底是困在圆石上饿死，还是跑出去，被噬心藤啃食而死……

这时，江禾来了，还带着饭。

马尚志和着眼泪，一边大口吞饭，一边偷看江禾。

窟底尽是噬心藤，江禾的脚踩到哪里，哪里的藤条就立即避开，她的脚步，就像藤海中时隐时现的礁石，圆石则是孤岛。

以圆石为界，外面是出口，地面墙壁都是普通青草藤条。

圆石以内，灵力闪烁，魔影重重，深不见底，才是真正的千藤窟。

极少有灵植越过圆石抵达出口，只有噬心藤。

五师姐的武器，也是藤条。

“五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江禾忽然问道。

马尚志记着江禾昨天交代的任务，满心打着腹稿，不料却听到这么个问题。

他呆了呆，搜肠刮肚道：“五师姐，嗯，她不太跟同门交往，嗯，我都没见过她长什么样子……”

他看向江禾，猛然意识到这话显得他一无所知，一着急，肚子里的存货就全倒出来了。

“五师姐入门很早，听说仅次于大师兄，因为修为一般，座次才排到了后面，但现在修为很高，仅次于大师兄和九师姐，是青苗中期的境界。她，她受过师父他老人家的指点，独自住在宗门边缘，离千藤窟不远！”

马尚志一口气说完，忐忑地看向江禾。

他入门晚，姚柔又从不与人交往，他所知实在不多。

要不是他为人机灵，勤于修炼，经常向入门早的同门打听修炼诀窍，便连这些也不知道。

江禾没什么表示，接着问道：“你对她的武器，知道多少？”

“是条藤，经常缠在五师姐右臂上。”

“这藤，与噬心藤有什么相像之处吗？”

“……”马尚志惊愕地看着江禾。

“你在窟底这么久，噬心藤和其他灵植可有什么动静？”

这话问到了答案上，马尚志精神一振，说话流畅多了：“师姐走后，只要我不出圆石，噬心藤便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出圆石，它们就疯了一样涌过来。”

他指着在江禾身边慢慢流动的藤条：“像这样的缓缓游动，师姐不在的时候，从来没有过。”

江禾点头，马尚志的描述，跟她前两次的感受差不多。

噬心藤一直的表现，要么像死了，要么像疯了，现在，则更像是“活着”。

江禾伸指，放出一点灵力，藤条立即卷了上来，缠住江禾食指扭动磨蹭，但没有吸血，也没有吸灵力。

江禾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她跟藤条是一体，一时分不清，谁是藤条，谁是人。

想到那个化成藤条的草环，她心中一凛，收回灵力，也缩回了手。

噬心藤像是感受到她的抵抗，乖顺地回到地面，继续游动。

为什么？

思及噬心藤前后迥异的状态，江禾猜想着可能的原因，是因为她炼化灵力，被噬心藤当成了同类？

还是因为，五师姐出现了？

半晌没有答案，但她有青苗境界在手，对上五师姐，也有一博之力。

现在，还是先顾眼前吧。

她看向旁边一声不吭、小心翼翼盯着她的人：“马尚志，我们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