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令

大殿内的空气凝固得能掐出水来。

陆沉跪在玄冰玉铺就的地面上，膝盖传来的刺痛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九劫宗三百弟子分列两侧，他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些针扎般的目光正刺在他的背脊上。

“青岚宗私藏灵族余孽，勾结逆党。“天衍子的声音从高处传来，像一把冰刀刮过所有人的耳膜，“玄级剿灭令，由劫种陆沉执行。“

大殿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陆沉听见身后传来牙齿咬碎的声响，那是大师兄赵无涯的位置。

“弟子领命。“陆沉俯身叩首时，看见自己垂落的发丝间闪过一丝金光——那是劫印在皮下流动的痕迹。

天衍子从高台缓步而下，雪白的道袍拖过地面却不染纤尘。他停在陆沉面前，枯瘦的手指抬起这个最小弟子的下巴。

“知道为何选你么？“

陆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弟子是劫种。“

“错。“天衍子的指甲突然刺入他的脸颊，一滴血珠顺着指尖被吸入那枚墨玉扳指，“因为你是最锋利的刀。“

扳指上的饕餮纹路亮起猩红的光，大殿四角的青铜灯盏同时爆出一簇青火。陆沉知道，这是“锁灵瓶“要现世的征兆。

“师尊！“赵无涯终于忍不住跨出队列，“青岚宗虽是小派，但玄级任务至少该由金丹期......“

“你在教我做事？“天衍子甚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弹了下手指。

赵无涯的左臂突然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白骨刺破道袍，鲜血溅在两侧弟子脸上。没人敢动，甚至没人敢呼吸。

“陆沉虽只是凝元中期，“天衍子的声音带着某种非人的韵律，“但他的劫力，相当于金丹后期。“

“这是锁灵瓶，你知道该怎么做。”

一只青玉瓶从殿顶的星图中缓缓降下，瓶身上缠绕着七道血色符箓。陆沉伸出双手接住的瞬间，听见瓶内传来万千魂魄的尖啸。

“锁灵瓶只认劫力。“天衍子转身时袍袖扫过陆沉的脸，“带不回足够的灵气，你就留在青岚宗当养料吧。“

陆沉将玉瓶系在腰间，转身走向殿外时，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议论。

“又是他......“

“凭什么每次都是劫种......“

“听说他根本不是人，是师尊从......“

“吭！”大殿内传来天衍子

议论声在天衍子轻咳一声后戛然而止。

陆沉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这些话语对他来说早已是陈词滥调。

山门外，暮云如血。陆沉解下挂在石兽上的斗篷时，发现内衬被人用刀划出了十几道口子。他轻笑一声披上破败的斗篷，指尖在其中一个裂口处摩挲——这是三师姐的手法，她总喜欢在右数第三刀时加重力道。

“小师弟。“

陆沉回头，看见五师兄靠在石碑阴影里，手里抛玩着一枚青铜钱。那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青岚宗有古怪。“五师兄的声音压得极低，“上月我去采药时路过，他们的护山大阵早就破了，但......“他突然抓住陆沉的手腕，将铜钱塞进他掌心，“但我在山脚下看见了金色的血。“

“这是我带回来的铜钱，你应该能从上面感受到什么。”五师兄丢出一枚铜钱。

铜钱触到皮肤的瞬间，陆沉识海中的劫印突然躁动。他看见一幕闪回——五师兄蹲在溪边，指尖沾着某种泛金光的液体，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缩，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小心师尊的瓶子。“五师兄说完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原来只是个分身。

陆沉握紧铜钱，发现上面刻的不是寻常的“通宝“二字，而是一个扭曲的“逃“字。

山风骤起，斗篷的破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陆沉望向青岚宗方向的天空，那里的云层深处，隐约有金光闪烁。

山道蜿蜒，枯木如骨。

陆沉踩着青岚宗山门的石阶，每一步都让脚下的石板龟裂出细密的金色纹路——这是劫力外泄的征兆。锁灵瓶在他腰间微微震颤，仿佛嗅到了灵气的味道。

“果然……护山大阵早就碎了。“

他停在半山腰，望着前方破碎的结界残片。本该流转的符文如今黯淡无光，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食“过。五师兄说的没错，这里透着古怪。

突然，一阵笛声飘来。

不是清音，而是某种嘶哑的、断断续续的调子，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陆沉的手按上剑柄，循声走去。

然后他看到了青岚宗的真相。

广场上横七竖八躺着弟子尸体，却没有血迹。

他们的皮肤干瘪，眼眶凹陷，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水分。最诡异的是，每个人的嘴角都凝固着一丝解脱般的微笑。

“祈灵仪式失败了……“

陆沉蹲下身，指尖轻触一具尸体的额头。劫印微微发热，一段破碎的记忆涌入脑海——

数百弟子跪在广场，诵念着扭曲的祷词。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金光如雨落下。他们张开双臂迎接，却在接触光芒的瞬间开始“融化“……

“这不是剿灭，是收尸。“陆沉冷笑，“师尊早就知道青岚宗已经完了。“

锁灵瓶突然剧烈震动，瓶口的符箓无风自动。有活物！

陆沉起身跟随这锁灵瓶的反应来到大殿前。

抬手就是一剑劈了出去。

剑光劈开残破的殿门时，陆沉看到了最后一名幸存者。

那是个灵族少女，银发间支棱着两截晶莹的骨角。她背对着他，正用一截白骨制成的短笛吹奏。笛声所过之处，地面残留的金光竟如活物般退避。

“停下。“陆沉剑尖指向她后心，“转身。“

笛声戛然而止。少女缓缓回头，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眼眸。

“你来了，劫种。“她的声音像是无数人重叠的低语，“比预计的晚了三十七息。“

剑锋抵上她咽喉的瞬间，陆沉突然听见虚空中的“哀鸣“——像是金属被巨力扭曲的刺响，又像是某种庞大存在垂死的呻吟。

少女趁机将骨笛塞进他袖中：“带着它，否则你也会变成他们。“她指向窗外，“看。“

广场上的尸体正在“复苏“。

干瘪的皮肤下鼓起蠕动的金光，嘴角越裂越大，直到整张脸皮像蜕壳般剥落。露出内里流动的、蜂蜜般的物质。

“灵气暴噬。“少女的骨角渗出蓝色血珠，“你们九劫宗养的怪物……失控了。“

锁灵瓶疯狂震颤，瓶身符箓一根根崩断。陆沉终于明白师尊的真正目的——不是收集灵气，是回收实验体！

第一个“复活“的弟子已经爬起，脖颈扭转180度对着他微笑。金色裂纹从它眼眶蔓延到全身，仿佛一具烧裂的瓷俑。

“现在。“少女突然抓住他的剑刃，“让我看看劫种到底有多锋利。“

陆沉的劫印在这一刻彻底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