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背后的人

他将一个茶盏放在我面前,倒上刚煮的新茶,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环顾四周,看着这间沈定州曾生活了四年的房间,眼中满是沧桑和无奈,“小州生病的四年里,一直住在这。”

我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他。

他叹息一声,“我每天都尽量来这里看看他,但是每次来的时候他都是不清醒的。”他站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去,看着身边的位置,“他发病的时候常常会伤害自己,所以只能把他绑起来躺在沙发上。”

“你建这个实验室,是为了给阿州治病?”我缓缓说出心里的猜测,心中一片麻木。

他还是看着身侧的沙发,没有说话。

这是默认了。

我仰起头,闭上眼睛,心脏被狠狠撕扯了一下。

“这件事,阿州知道吗?”

他缓缓走回来坐下,看着我的眼睛,说:“不知道。他是个好孩子,他绝不会让我做这件事的。”

我冷笑一声,“你不依然做了。”

他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我看着他,心中的疑问要问个清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有所动作了?”

他点点头,眼中突然显出一派欣赏之色,“你真的很聪明,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从实验室逃出去,如今又联合李家那小子做出这么缜密详细的计划。”

“你既已知道我的计划,为什么不阻止我?”我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猜测,但我不敢相信。或者说,我不想相信。

“小州在这里的四年,时有清醒的时候,但是我们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清醒。直到你逃走那天,他看见了你,从这里跑出去,然后跟你在一起之后再没有发病,我才意识到,或许跟你有关系。”

沈定州说被关起来的四年里,他常常听见我的声音,有哭声,有笑声,哭声很多,笑声寥寥。其实这四年里,他就在三楼,而我在二楼,他听见的我的声音,都是真实的。

这很不可思议,实验室的隔音材料很好,站在门口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就更别说隔着一层楼了。但我现在明白,世间事有很多都是解释不清的,就像我的重生,就像他能听见我的哭喊。

他在这里,听了我四年的痛苦和无助。他听见我的嘶喊声时,心里在想什么?

沈行舟看着我,眼中有异样的光彩,仿佛人生最大心愿终于达成,“我觉得,你是可以救小州的人。”

“所以你觉得你可以放弃实验室了?”原来人命在他眼里,不过自己随意玩耍的玩具而已,需要的时候就把人抓来,不需要了,随手一挥,就可以把人扔出去。

“一一,”他唤我的名字,语气痛苦而无奈,“每每午夜,我也常做梦梦见冤魂索命,他们呼喊着冲向我,质问我为什么要害死他们……我不是大奸大恶的人,手里这么多人命,是要还的。”

我拍案而起,愤怒冲刷着我的大脑,我指着他,破口大骂:“还?你拿什么还?那么多条人命,你还的过来吗?你知道那些死去的人生前遭受过什么痛苦吗?你知道在实验室的日子有多痛不欲生吗?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上前杀了他。但计划只差临门一脚,很多人的心血都在里面,万不可再出什么变故。此人一定会受到惩罚,马上就可以实现了!

我千辛万苦方才镇静下来,就这样站着,俯视着他,即使不能动手,我的眼神也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竟看着我笑出来:“你是个好人,有你陪在小州身边,我很放心。”

他站起身,走过我身边,一边走一边说:“你去做吧,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他离开了房间,不再回头。

我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的,既然做了,愧疚能有多少。他如今让我放手去做,不过因为他到了年纪,即将退位,想要利用我为沈定州铺路。

沈定州在剿灭实验室的计划里站在“主攻”的位置上,等事情曝光,他就是这件事最大的功臣之一,那些他的负面评价就都会消失,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走上皇位。

好一个“父亲”!好一个“君主”!

他自以为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了沈定州,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能够安心,能够少几分对亡妻和爱子的愧疚。因为外人终究是外人,这个愧疚,可比对外人的愧疚痛苦得多。

我坐下来,努力平复心情,静静地等着。

不一会,透过靠近走廊的单向玻璃,我看见一个研究员走过来,与门口的守卫在说什么。突然,那研究员一直藏在袖中的手一下挥出,白色的粉末在空中画出一道云线。门口的两名研究员毫无防备地吸入了粉末,转瞬间晕倒在地。

我走到门口时门刚好打开,“文雅。”我叫她的名字。

方女士上下打量我一圈,担忧地问:“你还好吗?”

我笑着安抚她:“我没事。”然后问,“外面怎么样了?”

“按照时间推算,李竞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国会上揭露实验室的事了,网络媒体也开始造势,不出一个小时这件事就会传遍全国甚至传到海外;沈定州带了大批人现在在实验室入口大闹,吸引了很多守卫过去,一楼和二楼的守卫如今很松懈;在实验室的这半个多月,我试探了很多研究员,有的人像斯诚那样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想走,但也有些执迷不悟地想继续赚大钱。”

时间刻不容缓,我连忙道:“行,咱们现在兵分两路,你先去找那些愿意走的研究员,带着他们一起把不愿意走的人打晕带走,我去一楼救那些被困住的人。”

我看着方女士,认真地说:“小心点。”

方女士郑重地点点头,递给我几包她特制的让人瞬间昏迷的药粉,转身离开。我将两个守卫拖进屋里,现在这紧要关头我肾上腺素激升,力气很大,也不觉得多累。我将其中一人的衣服脱下来穿上。

我穿着守卫的衣服,快速地往一楼去,路上遇见几个守卫都行色匆匆地逆行而去。不知道沈定州带了多少人,能牵制住实验室多少守卫。

路过二楼,每个研究室里都有条不紊地做着实验,隔音和单向玻璃让他们并不能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丝毫没有受到外面的影响。方女士正在其中一个研究室里跟研究员说着什么。

在一楼和二楼的拐角处,我看着下面的情形。一楼的守卫不算很多,入口处两个,巡逻的有四个,两个一队,在走廊上来回行走。

实验室的设施都是科技性很高的装置,每个实验员的房间都只有一个钥匙,就是他们自己对应的主试的身份卡。但为了防止主试出现意外导致房间的门打不开,还有一个人的身份卡可以打开房间——整个实验室的总研究员。

我口袋里就装着刚刚方女士递给我的那张可以刷开所有“牢笼”的身份卡,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怎么解决掉这六个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