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开县城去向远方
金河市的林源县像一枚青玉棋子,嵌在西山省东北部的褶皱里。西去的群山是终年不化的翡翠屏风,松涛涌动间藏着千百座煤矿的呼吸。
1990年,林凡就出生在县城的一个普通家庭中,虽说是普通家庭,但也是衣食无忧的,再加上国家那几年正大力推行计划生育政策,所以林凡作为家里的独苗,从小受尽了万般宠爱,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干过什么活,这一点和那个年代的很多小孩都一样。
在林凡的的记忆中,每当饭点,如果有鸡他总能吃到鸡腿,鱼的话他总能吃到鱼头,就连水果林凡吃的也是最新鲜的部分,有一次林凡问母亲:妈,你咋不吃鸡腿?林母的回答是:妈爱吃鸡头。
时间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来到了2008年。
那年夏天,林源一中门口张贴出了今年的高考榜单,其实在前一天晚上高考成绩就已经出来了,全家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林凡既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发挥失常,成绩完全符合平时的学习水准。
一个月后,林凡就收到了新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一听名字就知道,新宁大学不在金河市,而是在临省的新宁市。
那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号称北方交通小枢纽,有六区三县和一个开发区,市内全是高楼大厦,就连肯德基和麦当劳都随处可见,这在当年的金河市是决不可能出现的。
这即将是林凡第一次离开林源县以及林父林母第一次出西山省,全家早就商量好了一起去送林凡到学校报道。出发前林国强也就是林凡的父亲,还特意叫上单位的小吴一起,这个小吴是林国强科室的新人,虽说是新人,也有三十好几的年级了。小吴曾经走南闯北好多年,林国强叫上小吴相当于拉了一个免费向导。
对于林凡来讲,当时的心情是既兴奋又紧张,因为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出远门。林源县长期以来是省里的贫困县,没有什么产业,也很少有外来人口,人们平常说的都是林源方言,如果有人在这个地方开口说上一句普通话,马上就会被投来异样的目光,那些惊异的眼神仿佛在说,这人是个“老垮子”。“老垮子”是一句林源土话,专指外地人,如果谁的头上被带上“老垮子”这个错号,那么他不属于林源这片土地了。
林凡从幼儿园开始,即便上课用的也都是林源话,当然有两个例外,一个例外是背诵课文的时候,比如老师让背《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如果林源话就成了《杭哈楼送孟浩然之港林》,另一个例外就是唱歌的时候,音乐的奇妙之处也在这里,优美的旋律不仅能打破语种隔阂,也能让方言变成普通话。
虽然有这两个例外,但林凡的行为却不是个例外,因为周边的同学大抵如此。
学校当然还是教普通话发音的,毕竟这早已经是国家义务教育的硬性要求,只不过在林源学普通话,就好像不出国的人学英语一样,缺乏使用场景。
顺便还有一件小事这里也讲一讲。在林凡刚上初中的时候,左下倒数第二颗嚼牙烂了一个洞,一吃饭就疼,坚持了几天还是不见好转,于是林凡的母亲郝秀娟就带林凡去了楼下的春风诊所,大夫扒开他的嘴巴看了一圈说,这个牙烂的厉害了,需要补点东西。
郝秀娟掏出一百块钱现金,当时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微信、支付宝、云闪付,只能用现金。
大夫看了看郝秀娟的缴费单子,让林凡躺在旁边的“椅子”上,熟练的掏出钻头和喷枪,在林凡的嘴里又磨又补,一个小时候后终于大功告成。
林凡龇牙咧嘴了一个小时后,以为之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谁知道医生对说郝秀娟,以后让这你家孩子注意点,不能用这个牙咬硬的东西。
于是回家后,林凡吃饭只用右边嚼。
一个月后,林凡的右上倒数第二颗嚼牙也烂了一个洞,产生了巧合的斜向对称。
郝秀娟一看这春风诊所也这不顶事,于是带林凡到市里正规的牙科医院去治疗,那年林凡正在念初二,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记得这么清楚。
第二天去金河市,一路的颠簸,将林凡肚子里的东西倒了个空,没错,林凡有严重的晕车症,说起晕车算是林源县某个地区的遗传病,但一般只传女不传男,林凡的情况有些特殊。
到了医院,郝秀娟去排队挂号,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她给了林凡10块钱,让林凡自己出去买点吃的,但郝秀娟忘了这是第一次带林凡出门。
还在初二的林凡长得瘦瘦小小,为了耐脏,穿着一身灰色的运动衣,站在街上,他显得格外朴素,透着一股县城小孩的青涩。
他不像城市小孩穿的那么色彩鲜艳,皮肤也不够白。
林凡拿着这10块钱,看到医院大门口有一个卖烤肠的小摊,摊主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系着满是油污的围裙,专心又忙碌地不停拨拉着铁板上滋滋冒油的香肠,林凡鼓足勇气,用普通话和摊主说了句:“那个,烤肠多少钱?”说完后,林凡的脸变得通红,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可脸红这种事情无法控制。
摊主可功夫关注这些,头也不抬地说“十块!”
林凡很感激摊主没有发现他的窘样,他将钱放到烤肠摊旁边一个油糊拉碴的小桶里说,给我来一根。
然后便静静地看着烤肠在油锅由生变熟。
在等待的过程中,林凡竟然听到摊主在和旁边的人用林源话聊天,林凡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买烤肠的中年妇女是和自己一个县的。
但是林凡没有表明自己也是从林源县上来的,他反而有一丝恐慌,害怕被对方认出来,如果被认出来,又将会不知道说些什么。林凡的性格就是这样,比如从不认识的同学面前经过,手就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不一会,林凡接过烤肠的香肠,匆匆离开,这种香肠的原来不是火腿肠,而是用纯肉做的,刚烤好的时候特别好吃,平时在县里根本吃不到,林凡忘不了那根香肠的美味,他怀念这个夏天。
五年后,就是林凡考上大学的时候,林源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于西沟乡煤矿资源丰富,这几年渐渐吸引了一批南方的老板前来投资,这些老板不仅带来了资金,也带来了技术,还带动了就业。源源不断的外来人口就此流入这个封闭多年的小县城。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人来了首先要解决的是吃住的问题,一些头脑灵活的本地人就琢磨着开起了小饭店、小旅馆,生意一下子好的不得了。
伴随着外地人越来越多,单纯依靠方言沟通逐渐失灵,林源人民也就开始说起了普通话,那怕是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
林源一中这一年被大学录取的人数比往年要多很多,这些莘莘学子们大部分是90后,也有一些89的,他们很多人在林源县度过了整个童年和整个少年,但他们的青年时代即将随着报考的院校去往全国各地。
林凡一家在小吴的向导下坐了7个小时的火车来到新宁市,一下车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散发着大城市的味道,既陌生又新奇。
从新宁车站出来到新宁大学还有半个小时的公交车程。
公交车,这种当时在新宁市司空见惯的交通工具,其实林源县还未曾普及,不用说林凡,就连林国强和郝秀娟也没怎么坐过,面对新鲜事物,林凡一家一时有些迷茫,还好小吴主动出来解围。
“林哥,公交站牌上写的一元一位,咱们提前每人准备一元钱,上车是给了售票员就行了。
“这边还写了公交线路,咱们这站叫新宁火车站,去新宁大学的话,我给找一找。
“找到了!就是这,咱们坐8路,坐6站就到了。”
小吴忙前忙后地招呼林凡一家人。
林国强很感激小吴,心里想这个小吴果然没让自己失望,这一回可帮了大忙了,完事得好好地犒劳犒劳他。
“车来了车来了”小吴大声喊到。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却发生了。
原来林凡刚刚下火车,本身就有些晕车,还没完全缓过神来。这个时候突然停靠过来一辆公交车,刺鼻的汽油味瞬间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肚子里的泡面全部涌到了嗓子眼,林凡急忙转身在垃圾桶边上喷射起来。
路边的行人捂着鼻子快速从他身后经过,留下嫌弃的目光,仿佛都在说,从哪来的土包子。
过了一会,林凡将肚子里的东西掏空才算好受了一些,但刚刚那辆8路公交车已经驶离,下一班还需要半个小时。
看着儿子难受的样子,郝秀娟心疼不已,对林国强说:“孩子都这样了,还是打车去吧。坐小汽车不晕,比公交车舒服。别说凡凡了,我闻到那股汽油味都感觉恶心。”
林国强撇了一眼郝秀娟,他一方面是担心大城市打车太贵,另一方面心里也在责怪郝秀娟太娇惯儿子了,男孩子嘛,就应该皮实点。
但看着郝秀娟态度坚决,再加上旁边还有个外人小吴,林国强只能不情愿的说:
“打吧!打吧”
于是,郝秀娟迫不及待地站在路边挥手叫车。。。。
新宁市大学成立于1991年,是由河东省教育厅主管的全日制普通高等学校,
校门口立着一块大石头,上面刻着“崇实笃行”四个大字,在大石头的后面是一条笔直的石板路,路两侧的绿化带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路的尽头矗立着一幢12层高的红色行政办公楼,宛如校园的心脏,石板路也在这里被分割开来,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延伸开来,通往学校的幽深之处。
看着眼前这木,林凡即兴奋又紧张,岂止是林凡,林国强此刻也是心情打好,这对样的校园生活心生羡慕。
林国强是一名中专毕业生,没有念过大学,但虽然是一名中专生,这在当时也是村里的佼佼者,他们被称为考出去的那批人。
不过当年学校的设施条件都很简陋,哪有这样的高楼大厦,当年哈市煤矿职业学院里全是清一色的平房,宿舍也是一条炕的大通铺,林国强还记得他每次开学之前,母亲总会在他的内裤上缝一个口袋,口袋里装着他这个学期的学费和粮票。
看看现在的小孩条件多好,林国强不由得心生感慨。
顺着人流,很快给林凡办完了入学手续,领取了一些生活用品,这些生活用品有一床被子,一个套洗漱用品,还有军训用的迷彩服和一双胶鞋。
林凡被分到了19号楼213宿舍,林国强带着林凡按照指示牌的指示到了宿舍门口,这即将是接下来四年生活的地方了,林凡很期待。
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林凡尝试着轻轻一推,门边开了,里面安安静静、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四张高低床,其他舍友还没有来,床铺可以随便挑选。
正午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地上投影出一个完整的窗框,窗户两边的床位显得明亮又温暖,林国强一眼就看中了右边的位置。
“靠窗口这个位置好,通透还不潮湿,就这个吧,怎么样?”林国强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给林凡建议。
说是建议但其实很难拒绝,就好像在林源县一样。
当初林国强靠自己本事摸爬滚打从村子里走到县城,现在生活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最低也是小康水平。
林国强在政府机关上班,不仅体面而且福利待遇好,在县里人脉资源广,林凡长大这么大几乎所有的事情父亲都能解决,包括在县城上最好的学校,在班里坐靠前的位置。
所以,林国强的话在这个小家庭里代表着权威,代表着正确,也代表着不容质疑。
林凡按照父亲的建议选择了这个靠窗口的位置,郝秀娟正帮他铺被褥、装蚊帐,一切安顿妥当后,林国强说想尝一尝新宁大学食堂的饭菜。
一家人来到学校食堂。这里饭很便宜,虽然没有什么大鱼大肉,但也是荤素俱全。
他们点了一个盖饭、两碗面,两个菜,花了不到五十块钱。林凡从小吃惯了郝秀娟做的饭,觉着一顿饭的味道也不还不错。
水足饭饱之后,林国强这趟远门的任务也基本结束,当父母的总要亲眼看一看,亲身感受一下才放心。
在临别之前,林国强给林凡卡里打了五千元的生活费,又从包里拿出五百块钱的现金给了林凡。
一个月一千,五个月就是五千。
林国强把钱转给林凡后,没有继续表达“钱不够随时跟家里说”的意思,因为林国强觉得给儿子留的生活费不少了,而且对于男孩子来讲,不说是穷养吧但也不能太娇惯。
林凡从小就怕父亲,他还不敢造次。
郝秀娟想着儿子接下来就要离开自己了,很是不舍。
在林家,郝秀娟绝对算一个完美的家庭主妇,从小到大,林凡吃的每一顿顿饭几乎都是出自郝秀娟之手,不管多晚、不管多早,郝秀娟总是能为儿子为丈夫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十几年如一日。如果再儿子能吃的津津有味,她就更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但是从今天开始,儿子再也吃不到自己做的饭了,想到这里郝秀娟竟然想潸然泪下。
但用林国强的话说,就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林凡这小子不知道珍惜,反而羡慕的是那些天天在外面吃快餐的同学。
林凡不用操心家里的任何事情,反而让他觉得每天在家待着,太沉闷了。认为自己不自由,精神受束缚。
他渴望离开这个家,幻想着以后展翅高飞。
林国强和郝秀娟同儿子挥手道别,不停地嘱咐儿子,要照顾好自己。
两口子越走越远,几步一回头,看着儿子孤单身影且单薄身体,郝秀娟还是没能忍住,思子之情化作了眼眶里最纯粹的泪珠。
林凡看到父母向夕阳的方向走去,内心里有些迫不急待,他心里想等送走爸妈,精彩的夜即将来临。
二、四年的舍友可能是一生的朋友
迈着轻快而兴奋的步伐,林凡回到了宿舍。他推开门,眼前一亮,一个新同学正坐在床边,个子不高,身材精瘦,穿着一件蓝色T恤,看起来格外精神。
“你好!”对方主动向林凡打招呼,声音里透着一股热情。
林凡微微一愣,心中闪过一丝迟疑。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用普通话和对方交流,毕竟普通话对他来说还稍显生疏。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鼓起勇气回应道:“你好。”
这一刻,林凡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了舞台中央,而对方就是台下的观众。刚才那句“你好”,让他紧张得仿佛在进行一场表演,不知道表现得如何。
“我叫贺蓝宇,叫我蓝宇就行。你也是这个宿舍的吗?”对方热情地自我介绍。
“嗯,我叫林凡,这个铺就是我的。”林凡指了指自己的床,声音里带着一丝拘谨。
“你什么时候来的?”贺蓝宇好奇地问。
“我中午到的,还去食堂吃了个饭。”林凡回答道。
“怎么样,食堂的饭好吃吗?”贺蓝宇接着问。
“我觉得还行吧。”林凡微微一笑,“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我行李不多,用不着我爸妈。”贺蓝宇满不在乎地说,语气里透着一股潇洒。
“哦……”林凡没有多说自己的情况,只是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算是互相认识了。林凡心里暗暗好奇,这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贺蓝宇收拾好行李被褥后,便先出去吃饭了。林凡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宿舍里暂时无事可做。他坐在床上,忍不住又想起了这个个子不高、身材瘦削的贺蓝宇。就在这时,宿舍门突然打开了,一个背着巨大皮箱的男孩走了进来。他穿着牛仔裤,头发是当时流行的锡纸烫,刘海遮住了半张脸,这种装扮在当时被称为“非主流”,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土气,但在90后的青春少年眼中,却是一种时尚的象征。
林凡主动和这个“非主流”男孩打了个招呼,两人很快聊了起来。原来,新来的男孩叫江维民,来自紧邻新宁的京南市。江维民说他的高考分数比林凡低了一百多分,原因是京南的试卷和统考卷不一样,录取分数线低。
没过多久,江维民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林凡忍不住问道:“维民,平时玩不玩游戏?”
“玩啊,我最喜欢玩跑跑卡丁车了。”江维民回答道,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真的吗?我高中那会儿除了CS就是跑跑卡丁车了!”林凡顿时来了精神,“你是什么手套?”这是跑跑卡丁车里的专用术语,游戏人物上分时会有一个手套标志,手套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等级。
“五彩的。”江维民回答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
“哇,你这么厉害,那我可比你还差点。”林凡感叹道。
“没事,有机会一块玩呗。”江维民笑着说。
“对了,也不知道咱们学校附近有没有网吧。”林凡若有所思地说。
“要不待会儿出去看看?”江维民试探着问。
“行啊,你收拾好了咱们一块儿找找去。”林凡爽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准备出发去寻找网吧。然而,还没等他们找到网吧,天空中突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无奈之下,两人只能悻悻地回到宿舍。此时,贺蓝宇也已经回来了。
大家互相认识后,气氛一下子热闹起来。三人聊着自己的爱好、经历,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林凡已经习惯了用普通话和别人交流,这对他来说,也算是小小的成长吧。
第二天林凡早早的就醒了,他撩起窗帘看到外面雾茫茫的一片,那时还没有PM2.5,空气充满清新和湿润。
经过一夜的休整,宿舍三人都精神饱满,相约一起去吃早饭。
林凡的胃口极好,吃了满满一碗方便和一屉十个小笼包,“非主流”江维也是半斤八两,只有蓝宇吃的比较少,他说平时吃的都比较清淡。。。
当三人再次回到宿舍时,靠门口最后一张床铺上多了一新同学。
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眉毛和丰厚的嘴唇,五官立体,轮廓分明,有点像少数名族
这人叫杨青禾,林凡感觉他像一个可靠的大哥,沉稳而有担当,其实蓝宇和江维民也有相同的感觉。
就是这样,在这个复杂的社会中,年轻人有的故作成熟,有的则是真正的成熟,而旁观者往往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杨青禾,无疑属于后者。
杨青禾来自靠近边疆的乌市,他到新宁上学要坐4个小时的汽车、38个小时的火车,还有50分钟的公交车。但杨青禾说他之所以来的晚不是因为路途遥远,而是家里给转的学费还没有到账,没交学费就报不了道,报不了道就分不了宿舍,更安排不了床位。
大学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杨青禾是宿舍中年龄最长的,自然被推选为舍长。
“舍长”这个称号是宿舍中最大的官职,但遗憾的是难以拥有任何权力,
主要职责是贯彻导员指示、服从楼管安排、服务其他舍友,有时候还必须要发扬担当精神,勇于替其他舍友背黑锅,如果舍长有编制的话,绝对可以称的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人民公仆
杨浩当舍长后的第一项任务从安排值日开始,既然是值日当然需要舍长身先士卒了。。。
三、放飞自我的时刻
林凡的大学生涯就这样开始了,对于普通人来说,大学生活绝不仅仅只是单纯地埋头学习,它更是一场丰富多彩的人生体验,他们会有机会走出校园,去探索和感受所在城市的山川美景和风土人情。
那么对于新宁市来说,有个热闹的地方叫做新宁服装城,是学生们最爱去的地方之一,这里琳琅满目的衣服款式新颖时尚,种类丰富多样,从休闲风到潮流范儿,应有尽有。最关键的是,衣服的价格亲民实惠,性价比超高。在那个网购尚未蓬勃发展的时代,新宁服装城就像是线下的“淘宝天猫”,满足了学生们对于时尚与经济的双重需求。
尽管它距离大学城有些远,但每到周末,总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们结伴而来,兴致勃勃地坐上公交车,只为在这里尽情挑选心仪的衣物。
贺蓝宇刚听说有这么一个好地方,便迫不及待地叫上大家一起去逛逛。然而,杨青禾婉拒了,他笑着说自己的衣服还够穿,暂时不需要添置新衣;江维民也推辞了,他早已和朋友约好周末一起打游戏,不愿错过这场酣畅淋漓的“战斗”。只有林凡在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黑色的运动鞋后,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和贺蓝宇一同前往。
林凡其实早就想买一双新的运动鞋了,更准确地说,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他脚下的这双黑色运动鞋,是在母亲郝秀娟的强烈建议下买的。郝秀娟认为黑鞋百搭又耐脏,不像白色鞋子,穿两天就会变脏,而且穿那么白的鞋还不吉利。当时的林凡还没有太多自己的主见,便听从了母亲的建议。
然而,当他真正穿上这双黑鞋后,却后悔了。这双鞋从正面看,显得过于沉闷;从侧面看,缺乏时尚感;从后面看,️毫无亮点。四面八方都像炭一样黑,显得土里土气,让他越看越不满意,越穿越觉得别扭。
所以,林凡上大学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自己买一双鞋,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周六上午7点,天刚蒙蒙亮,林凡和贺蓝宇便踏上了前往服装城的公交车。
林凡从小买衣服都是在母亲郝秀娟的陪伴下完成的。在那个过程中,林凡负责试穿,而母亲则负责掏钱和主导整个购物过程。
每当林凡看中一件衣服,他总是心照不宣地给郝秀娟使一个眼色。这时,郝秀娟便会开启她的“砍价模式”,展现出她在这方面的独特才华。她先是漫不经心地询问价格,接着直奔主题,从半价开始砍起。经过几个回合的你来我往,她会拉着林凡假装要走。通常,这时售货员会“无奈”地给出一个完全符合林母心理预期的价格,并附上一句:“这真是最低价了,我们平时都没这么卖过。”
至此,交易达成,林母才会转身回来,交钱、拿货、走人,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虽然林凡常常对这种砍价行为感到有些不齿,但心里却总是觉得占到了便宜,这种矛盾的心情在他心中交织。
这次去新宁服装城,是林凡第一次独自买衣服。在前往服装城的路上,他脑海中不断复盘母亲的砍价套路,同时又在琢磨着如何让这种行为看起来更优雅、更自然,不至于显得过于小气。因此,他一度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相比之下,贺蓝宇则一路谈笑风生,完全沉浸在前往服装城的兴奋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林凡的内心纠结。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到达了服装城路口。所谓“服装城”,其实是由一个大型购物广场,里面店铺林立,风格各异。有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又得低调内涵接地气。
林凡和贺蓝宇当然是选择接地气的那一波。
“这双鞋180元。”老板上下打量了林凡一番,似乎在判断他的消费能力,随后不紧不慢地报出了价格。
这是一双白色休闲运动鞋,鞋面上点缀着红色条纹,像是鞋子的标志性设计,但仔细一看却看不出什么品牌。林凡心里犯起了嘀咕,他拿不准这双鞋到底值多少钱。按照母亲的砍价惯例,他觉得应该从90块钱开始砍起,然后再和老板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或许能以130到140元的价格成交。他在脑海中演练了半天,等到嘴巴张开时,却说出了一句底气不足的话:“老板,能不能再便宜点?”
鞋店老板一看林凡是个生瓜蛋子,便假装为难了一会儿,然后故作同情地说:
“小伙子,我们这儿平时都是一口价。你看周围这些店都是搞批发的,像你这样买一双两双的,我们根本不划算。
“不过看你是个学生,从大学城那边过来的,大姐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给你个批发价,一百三!再低我们也真卖不了了。
“而且这个尺码是最后一双,很快就没有了。”
林凡被老板这番话说得晕晕乎乎的,甚至还有些感动。他觉得这个老板还挺讲情理的,能看在自己是学生的份上给个优惠。而且130元的价格虽然不低,但也符合自己的心理预期。
就在林凡准备掏钱结账的时候,贺蓝宇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他刚刚去旁边的店转了一圈。林凡赶紧叫住他:“蓝宇,过来看看这双鞋怎么样?”
贺蓝宇拿起鞋盒里的鞋,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还行,多少钱?”
“一百三”林凡回答道。
“多少?”贺蓝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林凡,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交钱吗?”贺蓝宇急忙问。
“还没呢。”林凡有些迟疑地回答。
“那还好。”贺蓝宇松了一口气,拉起林凡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别买了,太贵了。”
林凡心里没底,只能跟着贺蓝宇往外走。这时,鞋店老板眼看嘴边的鸭子就要飞走了,连忙挥手招呼林凡:“小伙子别走,别走呀,大姐再给你便宜点,一百块钱行不行?”
听到一百块钱,林凡心动了。这比他心里的价位低多了,100块钱买一双鞋也不算贵。他停下了脚步。
贺蓝宇看出了林凡的心思,知道他确实喜欢这双鞋,便打算帮他一把。他扭过头来,一脸不屑地对老板说:“四十块钱卖不卖?”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林凡目瞪口呆。
一双鞋四十块钱,恐怕连成本都不够。贺蓝宇这是在胡砍,这让林凡瞬间感到很不好意思,脸也微微泛红。
贺蓝宇却没有注意到林凡的表情变化,没等他回过神来,便接着对老板说:
“老板,你也别蒙我。我叔就是开工厂的,做的就是运动鞋。你们这成本就二三十块钱,定价四十就差不多,行情就是这样。
“况且这些也不是什么大牌,我们到你这儿买就是图个便宜。
“老板你看行就行,不行我就到别家店再看看。”
贺蓝宇说得有理有据,一时把鞋店老板也给唬住了。老板一下子摸不清这两个人的底细,于是立马改口,和贺蓝宇称兄道弟:
“小兄弟,看来今天是碰到同行了。四十就给你们吧,就当交个朋友,顺便我这也开个张。”
就这样,林凡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一双鞋。他觉得今天这事有点太不可思议了,一双鞋竟然能这么便宜。林凡的直觉告诉他,贺蓝宇家里一定很有钱。
回去的路上,林凡拍着贺蓝宇的肩膀,感慨地说:“宇哥,以后就跟着你混了。还是你们沿海城市的人见多识广,太厉害了!”
从服装城匆匆赶回学校时,夜幕已经降临。林凡和贺蓝宇推开门,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那两个人究竟去哪儿了呢?
正纳闷着,杨青禾推门而入,一进门便说道:
“你们知道吗?明天要选班长了。”
“哦?是吗?”林凡和蓝宇显然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
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报名,而且即便报名了,也觉得自己竞选不上的可能性更大。林凡从小就没当过什么班干部,他不擅长管理别人,唯一一次担任班干部还是在小学时,当了一个学期的劳动委员,那也仅仅是因为他参加集体劳动比较积极。
“我打算试一试。”杨青禾突然说了一句。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
林凡听到杨青禾打算竞选班长的消息,有点吃惊。但转念一想,从开学到现在,杨青禾一直都很积极,帮忙统计信息、给大家发放学习资料,和大家相处得很熟络。或许这次他真的有机会竞选成功。
“放心,我们肯定投你一票。”一旁的蓝宇说道。
晚上9点,江维民才回到宿舍。听到杨青禾竞选班长的消息,他也说一定会给青禾投一票,他还说自己参加了一个学校的乐团,试炼了一下午。
林凡好奇地问:“你还会乐器呢?”
江维民大言不惭地回答:“不会,但不是能学吗?”
“那你用的是什么乐器?”林凡追问。
江维民头发一甩,把刘海向上吹了一下,得意地说:“架子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