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邢夫人自从被禁足后,先前几日她几近发狂,她可是受不了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幸而过了半个月后,邢夫人只能消停下来,安慰自己也许贾赦一时消气,或许马上就把她放出来。
然而邢夫人眼巴巴地等上一个月后,发现贾赦并没有要把她放出去的意思。
甚至连中秋节这样重要的团圆节也没有解她的禁足。
邢夫人只得死了这条心,安安静静地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偏她又不是与世隔绝,外头有关贾琮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邢夫人这里。
什么贾琮成为京城大才子,什么贾琮要入选皇子伴读等等都被邢夫人一一知晓。
这贾琮一飞冲天本来就让邢夫人感到心里不舒服,又听到自己安插在迎春旁边的王嬷嬷也被贾琮撵了出去,这让邢夫人很是窝火。
这贾琮才离开她掌控不久,就敢把她的王善保家的和王嬷嬷拉下水,邢夫人不敢想象日后若贾琮出息了,到时还有没有她这个继母的容身之地。
可这邢夫人也只能是六神无主的,她家世不如王夫人,手段不如王熙凤。她设个局都漏洞百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
邢夫人望着窗外的绿树,树叶由绿变红再变黄,最后只剩光秃秃的树枝后,她终于结束了禁足。
禁足期间经历的各种事情几乎是磋磨了邢夫人的气性,很多事情她似乎想通了。
她才深知贾赦对自己竟是全无一点夫妻情谊。
眼下自己膝下无儿无女,若再不给自己找后路,日后只怕自己晚年处境凄凉。
邢夫人出院子是在一个萧条的冬日下午。
这会迎接邢夫人出去的不仅有王善保家的,还有一个恍惚是西府那边的人。
只见这人道:“大太太,我家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邢夫人终于记起来这人是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心腹。
邢夫人与王夫人关系也不好,邢夫人恨王夫人挑唆贾琏交权与王熙凤,才导致她这个大房太太位置十分尴尬。
因此邢夫人冷冷道:“如今我才刚出来,就让我去那边,你是当我在这里头享清福?”
周瑞家的忙赔笑道:“大太太多虑了,我家太太唤我来,为的就是琮哥儿的事情。”
邢夫人道:“她一个二房的,不管好自己的宝玉,来插手我们的事做什么?”
周瑞家的心中纳罕,这邢夫人一进去,好像是聪明了一些。
“罢了,我也乏了,我就不留你了。”邢夫人不容周瑞家的再说一句,打发她出去。
邢夫人再愚笨,也瞧出王夫人的心思,这王夫人就是想挑唆自己,再借自己的手去料理贾琮。
对于贾琮和二房,邢夫人还是能分出轻重缓急的。
若王夫人真替自己着想,早就把她捞出来,还不至于留到今日才解了禁足。
……
腊月二十九日,宁荣两府上下焕然一新,门神、对联、挂牌以及桃符都替换了新的,大门、仪门、大厅等都敞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照,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次日,贾母等有诰封者,皆按品级着朝服,带领众人入宫朝贺,宴毕方回,贾母等人直接往宁国府来。
贾琮随着未随入朝者,皆在宁府门前排班伺候,然后引入宗祠。
贾敬早已领着贾珍从玄真观归来,带头祭奠先祖,贾敬主祭,贾赦陪祭,贾珍献爵,贾琏和贾琮献帛,宝玉捧香,贾菖和贾菱展拜毯,守焚池。
礼毕,贾母便往荣国府去,在贾母正厅处下了轿子,遂领着众人往正室中,当下火盆早已焚烧好松柏香、百合草等,香气缭绕。
贾母归座后,男东女西依次按照长幼次序入坐。
虽然众人热闹,但坐在男席的贾琮却都不认识这些里里外外的亲戚,只觉得兴味索然。
倒是有贾芸、贾蔷之类的人上来向贾琮问好,贾琮虽不认识,但也回礼问好。
贾琮瞧见宝玉又和黛玉凑一处说话,看这两人光景,似乎又和好了。
三个春都穿着一样的服饰,依次坐下,王熙凤依然是长袖善舞,与贾母等年老之辈玩笑,惹众人大笑。
唯有邢夫人面上微微阴沉,而王夫人仍旧沉默不语,只是看着王熙凤到处钻营巴结。
贾母等人似乎有意避免提到贾琮,全程没有给贾琮一个眼神,连散给众族人小辈的压岁钱、荷包、金银稞等时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贾琮并不在乎这些,他在贾府的小透明地位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早就习惯了。
快熬到深夜,一旁的贾环悄悄拉了贾琮,叫他一起偷偷到外头准备放鞭炮。
贾琮知道小孩子最喜鞭炮烟花,也不好扫贾环的兴致,于是就跟了出去。
贾琮跟着贾环来到院子里,早已经有小厮备好烟花爆竹之类的东西,贾兰也跟来了。
“琮三叔好久不见,我现在已经会写很多字了。”贾兰迈着小脚跑向贾琮,口内说自从贾琮走以后,就没有人教他练字。
那贾环听了,道:“你忘了吗?我也教过你写字。”
贾兰挠头,道:“莫夫子说,环三叔写的字没有琮三叔写的字好。”
贾环无话可说,拿了炮竹就开始放。
“琮三叔为什么不来学堂,我还有好多好多字没练好,是因为我写的不好么?”贾兰追问道。
贾琮低头看着贾兰脸上委屈巴巴的表情,他哪里能向贾兰说明这些弯弯绕绕。
于是贾琮蹲下来,对贾兰道:“兰儿写的字很好,你琮三叔不来学堂,是因为莫夫子要我专心致志备考县试。”
贾兰懵懂地点点头,贾琮又不忍心看他委屈的表情,又道:“如果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派人来问我。”
这贾兰才欢天喜地去和贾环放烟花。
虽然贾琮并不相信迷信之说,但面对眼前绚丽多彩的烟花,还是忍不住许下新年愿望,那就是顺利通过县试。
次日,贾母等仍按品大妆,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领宴回来,又至宁府祭过列祖,方回来受礼毕,便换衣歇息。
而贾琮也只是去祠堂和宁国府晚宴才会出面,其他时间一概复习功课。
这晚,贾琮刚从晚宴上回来,却见晴雯拉着枕月,叫上香菱,自开一席小花桌,正抽花签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