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糟糕派对大事记:2006年新年夜,伦敦大学学院宿舍
- 我所知道关于爱的一切
- (英)多莉·奥尔德顿
- 3296字
- 2025-03-17 15:35:51
那是我大学第一学期后首次回家过节。劳伦也回家过圣诞节了,她提议我们去参加伦敦大学学院宿舍的跨年派对。她是被海莉邀请过去的,她们是中学同学,自从毕业典礼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我们来到尤斯顿街和沃伦街之间的后街,派对地点是一栋破旧建筑里的大型集体公寓。公寓的门根本没关,而且当晚的大部分时间里反复播着R.凯利的《燃》,导致派对上混杂了伦敦大学学院的瘾君子、劳伦的中学同学们,以及趁机加入的路人。劳伦和我各自喝了一瓶红酒(因为场合特殊,所以买了杰卡斯的西拉干红葡萄酒),我们是用塑料杯喝的(因为场合特殊,所以没直接用瓶子灌)。
我环视房间,寻找举止正常、头脑还清醒的男孩。这时的我十八岁了,已经有了六个月的爱情生活史,并处于一个对爱情极度渴望的阶段;在这段极为短暂的时间里,爱情就是我最大的冒险和探索;对那个时期的我来说,谈恋爱就像土豆和烟草一样稀松平常,而我就像爱情世界的探险家沃尔特·罗利爵士[1],完全搞不懂为什么大家不一直享受爱情。所有关于它的书籍、电影和歌曲都不足以描述它的美好;我们应该每到晚上,就拼命找机会谈情说爱,怎么还会有人去做其他事情?(不过,这种感觉在我十九岁生日时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
我在派对上注意到一张熟悉、友好的脸,脸的主人身高很高、肩膀宽大。我很快便认出他,当初我获得普通中等教育证书后,加入过一部情景喜剧的剧组,而他是剧组场务。当时我们两个打情骂俏了一阵子,会相约在摄影棚后面偷偷地抽烟,一起抱怨耍大牌的演员们。这时我们互相靠近,张开双臂拥抱,几乎马上就要接吻了。当荷尔蒙在我的血液中如此密集和快速地奔涌时,我便会有这样的举动;握手就变成了亲吻,拥抱就变成了肢体的相互摩擦。这标志着我们的亲密关系又升华了几个层次。
整整两个小时,我们分享着喝完了西拉酒,一直进行肢体上的互相摩擦,最后跑进浴室里打算“完成协议”。我们是两个喝醉了的青少年,手开始在彼此的牛仔裤和裙子周围摸索,就像在修理坏了的保险丝盒一样,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马桶坏了!!”我叫道,而场务先生正咬着我的脖子。
“小莉。”劳伦压低了声音,“是我,让我进去。”于是我扣好裙子,走到门口,稍稍掰开一条门缝。
“什么事?”我探出脑袋问道,她趁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是这样:我和芬恩差不多要做了——”她注意到我那位躲在浴室角落里的朋友,他正不好意思地拉上牛仔裤的拉链。“噢,你好。”她一脸轻松地对他说。
“我和芬恩就要做了,但我担心他会摸到我的内裤。”
“所以?”
“我今天穿的是收腹裤。”说着她撩起裙子,露出了一条肉色的紧身收腹裤。“可以收腹收背。”
“好吧,你可以把它脱下来,假装你没穿过。”我边说边把她推到门口。
“那我把它放在哪儿呢?现在每个房间里都有人,我每个房间都去过,里面都有不少人。”
“放那儿吧。”我指着马桶脏乱的水箱后方说,“没人会发现它的。”说着我帮劳伦脱了收腹裤,塞到了马桶后面,然后就把她推了出去。
扫兴的是,由于我们喝了大量的酒,又一起吸了烟,场务先生根本打不起精神。我们几次尝试补救(其中一次太疯狂了,我们甚至不小心将花洒从墙上掰了下来),但都无济于事。为避免浪费精力,我们只能友好地分道扬镳了——他还要去参加另一个聚会,我们拥抱告别。此时才刚过午夜。
劳伦和我再次会合,相互聊聊各自的艳事。芬恩也离开了,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因为他急着去参加另一个更有意思的凌晨派对。我们举杯敬酒,致深厚的友谊,致对男孩们的无尽失望。随后我们遇到了一支情绪摇滚乐队[2](我们曾在惠特斯通的“开放麦克风之夜”巡回演唱会上与他们相识),并很快跟他们打成了一片。劳伦选择了一个留着罗伯特·史密斯式发型的歌手,我则选择了一个有着椰菜娃娃般脸蛋的贝斯手。我们懒洋洋地靠着衣橱,像工厂的四人生产线一样来回传递着丝卡牌香烟和烟卷,轮流把iPod(数字多媒体播放器)插在扬声器的基座上,播放约翰·梅尔和迪斯科恐慌乐队的混杂歌曲(二者几乎各一半)。突然,音乐停了下来。
“有人弄坏了淋浴器。”海莉霸气地向大家宣布,“我们需要找到那个弄坏淋浴器的家伙,并要求他赔偿,否则宿管就会找我们麻烦。”
“是啊,我们得找到他。”我装模作样地插嘴道,“我猜是那个长发矮个子。”
“哪个家伙?”
“他刚才还在这儿。”我说,“一定是他,他和一个女孩笑着从浴室出来。他可能出去抽烟了。”
我领着一群住宿学生上街搜寻那个我虚构出来的男人,但这时我看到乔尔正寻找派对场地,于是很快就对这场小骗局失去了兴趣。乔尔是北伦敦有名的万人迷,一个长得像沃伦·比蒂的犹太人,他那打着发胶的头发像尖刺一样立着,一脸的青春痘疤,他可以说是郊区版的丹尼·祖克。我给了他一支烟,很快我们便吻在一起了,就像在谈论伦敦交通局相关的新闻一样。之后我们回到公寓,在那里我享受着与乔尔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的感觉,与之前那个场务先生相比,他带给我的虚荣要多一些。唯一遗憾的是我不能再霸占浴室了,现在浴室里挤满了海莉和她的半吊子沉默证人[3]组,此刻他们对派对的热情已经荡然无存,一个个把自己弄得像法医一样,试图推断出弄坏淋浴器的凶手以及作案经过。我正在寻找一个新的藏身之所,这时克里斯汀(一个美丽的金发女郎,如果乔尔是丹尼的话,那她就是桑迪[4])问我是否允许乔尔和她说句话。我大方地同意了,因为正如那句老话所说的:“如果想和某人上床,那你就该放他自由。”
现在劳伦和我又只能聚在一起抽烟了——只不过现在换成了梅费尔牌的。
她告诉我:“我们上中学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对了,但一直分分合合,高潮迭起。”
“哦。”我说。
我望向房间的另一头,看到克里斯汀和乔尔正手牵着手离开公寓。他出去时抱歉地向我挥了挥手。
“再见。”他说。
劳伦和情绪摇滚乐队的歌手打得火热,他们正在谈论和弦,看来她已经下定决心和这人发生关系了。现在已经快凌晨四点了,我两个小时后要起床上班,到邦德街的一家高档鞋店当销售助理,在那里我有百分之一的销售提成,我可舍不得损失这笔收入。我想在一间昏暗的房间找块地毯睡觉,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张空着的单人床。我把闹钟调到六点,便睡下了。
两小时后我醒了,感觉这是我这辈子最难受的宿醉;我的大脑感觉像被翻了个底朝天,我的眼皮被睫毛膏粘在了一起,我的口气闻起来就像昨晚有一只老鼠在灌下一整瓶苏维翁酒后钻进了我的嘴里,然后死在了里面,腐烂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拓扑肖普[5]棕色迷你裙、裸露的大腿、海盗靴,这才想起我没带工作装。
“海莉。”我低声叫着,并用我的大脚趾戳了戳她的身体,她睡在我旁边地板上的一堆毛衣上。“海莉,我需要借一条裙子,一件普通的黑色连衣裙就行,今天晚些时候还你。”
“你睡在了我的床上。”她冷冷地说,“昨晚怎么也没法把你赶下来。”
“对不起啦。”我回答。
“劳伦告诉我是你把淋浴器弄坏的。”她一边穿着套衫,一边喃喃自语。我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离开了,同时开始后悔起来——几个小时前,我在海莉的枕头下发现了一本她的“忧伤小诗集”,却没有从头到尾读一遍,我真不该这般无私啊。
“你看起来像个流浪汉。”当我走进办公室时,我那挂着一张巫婆脸的老板玛丽对我咆哮道。“闻起来也像。”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蔑地向我摆摆手,就像赶走一只苍蝇一样。“到仓库去,今天你不能上前台。”
那天晚上,当我结束了一生中最长的一个工作日回到家时,我登录了脸谱网,查看有关昨晚灾难级现场的照片。在我主页的顶部,有劳伦那条巨大内裤的近距离特写,海莉把它放入了一本名为“失物招领”的相册里。派对上的每个人都被贴上了标签,配文只写着:“这是谁的裤子?”
注释
[1]译者注。沃尔特·罗利爵士(Sir Walter Raleigh),英国伊丽莎白时代著名的冒险家。
[2]译者注。情绪摇滚乐队,EMO(Emotional Hardcore),意思为情绪硬核,由于EMO乐迷常追随情感和时尚,典型形象是穿紧身牛仔裤,蓄黑色长发,以冲动、敏感、忧郁为特征,所以网络语境下也常用emo来代表“丧”“忧郁”“伤感”等含义。
[3]译者注。《无声的证言》(Silent Witness)是1996年2月21日英国BBC首播的悬疑类电视剧。
[4]译者注。电影《油脂》(1978年上映的爱情电影)讲述了澳大利亚姑娘桑迪与学校“硬汉帮”老大丹尼之间颇为曲折的爱情故事。这里通过类比表明克里斯汀和乔尔是一对。
[5]译者注。拓扑肖普(Topshop)是1964年创立的快时尚品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