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壮丽人胆。
李瓶儿欢欢喜喜、又小心翼翼把东方不败迎进房中时,早已安排一桌齐齐整整的酒肴果菜。
见娇弱的她频频举杯,似是要买醉,东方不败本想劝阻。
李瓶儿道:“官人,奴心中虽有千言万语,若无酒壮胆,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东方不败也有许多话要问,听到这里,也只得先陪她吃酒。
这风中弱柳般的女子,今日却做豪饮状。
一杯敬过去,点点伤心泪;
一杯敬现在,痴痴待君采;
一杯敬将来,茫茫路不知。
一杯又一杯,酒入愁肠,又寸寸断人肠。
东方不败仿若能解杯中苦,不由自主捏住了她的手,柔声道:“瓶儿!”
李瓶儿浑身轻颤,只道官人求欢,轻轻挣脱了手,道:“官人,莫急,且听奴说。”
樱口诉往事,妙目传悲情。
李瓶儿出生中户人家,正月十五出生。出生那日,有一游方道人送她一对鱼瓶儿,于是便取名瓶儿。
岂料,这鱼瓶儿,便是玉瓶儿,也是欲瓶儿,是她一生的宿命。
二八芳龄之际,李瓶儿嫁与大名府梁中书为妾。梁中书乃东京蔡太师女婿,家中有悍妇,极易嫉妒,好做“花肥”。
初嫁那些时日,李瓶儿数次见主妇活活打死几个婢妾,然后让人直接埋在后花园,谓之“花肥”。
她每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既怕失宠,又惧得宠。
好在梁中书见她娇弱不堪的模样,心生怜悯,让她住到外房去了,交由一个养娘服侍。梁中书也因此得了福报。
政和三年正月上元之夜,梁中书携夫人,以瓶儿生日之由,在翠云楼享乐。
那一晚,梁山好汉杀入大名府,李逵操起板斧,砍杀了一家老小,梁中书和夫人却因此侥幸逃生,抛下李瓶儿,各自跑了。
李瓶儿带着梁中书慌乱中遗留的一百颗西洋大珠,还有二两重的一对鸦青宝石,跟着养娘逃往东京投亲。
在那里,遇到了刚刚升任广南镇守的花太监。
花太监称侄儿花子虚没有妻室,着人说媒,要娶她为正室。
于是,李瓶儿就嫁给了花子虚。原以为,她的人生从此风光。
不料,嫁给花子虚原是幌子,真正要霸占李瓶儿的,竟是花老太监。
说到此处,李瓶儿面露悲戚之色,眼里却藏着一丝病态的兴奋。
老太监虽不能行人道,却比常人有更多法子折腾。
每逢他从宫里归来,夜深人静之时,就好扮作帝王相,让李瓶儿时而作皇后,时而扮妃子,时而又做宫女,百般玩弄。
更有甚者,他还不时从宫里带来一些淫具,用在李瓶儿身上。
李瓶儿身子骨弱,倒有大半是拜花太监所赐。
花子虚娶了一个美娇娘,却是只能看不能碰,心里怨恨极深,是以常常眠花宿柳,终日不归家。
这倒也罢,花子虚每逢回家,就拉着丫鬟欢好,偏偏要逼着李瓶儿在一旁观看。
……
看来,李瓶儿这些话已经酝酿了很久,娓娓道来,罕有情绪激动的时候,或凄然一笑,或目光悠远,总之,是一种认命的顺从感。
说完往事,她干脆拿过酒瓶,把剩酒一饮而尽。
酒晕潮红,羞蛾一笑生春。
为伊无限伤心,更说甚巫山楚云。
东方不败再次牵起她的手,这柔弱的身骨柔弱的性子,让人情不自禁生出保护欲,最是符合他心中女子的形象。
只可叹“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官人,这都是奴的命。”这次李瓶儿没有挣脱,道,“也许不久,奴连服侍男人的资格都没了。”
“瓶儿,你可想过逃出这深渊?”
“逃到哪里去?自梁中书府逃出来后,你便知了,对女子而言,这世间何处不是深渊?女子生得美,是祸,女子有些钱财,还是祸。女子就不能有半分好。”
东方不败蓦然心悸,当初他拿起绣花针,躲进深闺里,自以为就如世间女子一般。
原来,这世间处处是女子牢笼。
而他是东方不败,一根绣花针力压整座江湖。
哪怕没了卵蛋,他仍是东方不败,秀外内刚的东方不败。
“瓶儿,世上没有谁命该如此。”
李瓶儿漠然道:“官人出身大户,又是男儿身,自然觉得命在自己手里。”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西门庆实是东方不败,也是苦命人出身,为了成为人上人,一刀了去烦恼根,从此迷失了自己。
“先不说我。我知瓶儿也不想认命,不然也不会深夜与我相会。”
李瓶儿一震,她从出生至今,身如浮萍,任人摆布。
今儿个夜会西门庆,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啥,只觉得满腹的事,满腔的情,满身的欲,见到他,都想冲出藩篱来。
难道今夜之会,真的是为了逃出这魔窟?
难道眼前这位官人,不是馋自己的身子?
“奴家虽鲁钝,却也知无事献殷情之理,不知官人所求为何?”
言辞颇为锋利,东方不败甚感欣喜,一个只知唯唯诺诺的人,谁也帮不了,也帮不了谁。
东方不败坦言道:“一为求财,二为求物,三为求人。”
李瓶儿嫣然一笑,面若桃李,她手指在东方不败的掌心挠了挠,道:“官人实诚,奴家反而放心了。请官人详说。”
东方不败道:“我近期有几件要事,需要大量现银,其中一项是要把府上的生意再做大一些。如果瓶儿愿意,出的钱财可以当作股本,你也做个东家。”
这是东方不败学做生意的时候,琢磨出来的经营之道。
他不擅长生意,交给别人又不放心,最快的法子是喂三尸脑神丹,最好的法子是让别人把他的生意当作自己的生意。
李瓶儿这下彻底震惊了,男人谋事无甚稀奇,这位官人竟让女子做东家,此乃亘古之所未有。
方才自己还是笼中雀,一下子就要成为雄鹰。
“官人,你有甚需要,就跟我说,我一陋妇,哪里懂生意上的事。奴家手里的钱,很多,不是孟三能比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奴家的那些珠宝、玉石,都与花叔父的钱财放在一处了。要拿出来,怕是需费些时日。”
“说起花太监,我要说的「求物」一事,正好与他有关。”
李瓶儿忽然记起那日,东方不败一直追问图册、宝典、卷轴之类的,一阵心慌,面泛红潮,低声道:
“官人要的那物,可能就在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