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李世民的答案

魏徵先撤了。

这浑水果然是不好趟，临行前李世民那一句，会赏赐府邸，惊得他差点直接从马上摔下来，无它，实在是太缺德。

因为这种事哪怕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哪怕明知道他就是蓄意挑拨离间，依然很难不让人多想，心中膈应。

除非被离间一方的老板心胸真就那般宽广。

那问题来了，太子建成的心胸，真的足够宽广吗？一路上，魏徵都在思考。

目送他策马离去，郑观音亦颇觉无奈，一声叹息道：“二郎还是二郎，魏公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挺头痛的。

对于监视，郑观音虽说心中也有不满，可有魏徵在，跟没有魏徵在，到底不同。

因为魏徵是个明白人，即便他身负监视之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也有数。

必要的时候，魏徵甚至可以成为她的助力，帮她屏蔽掉一些暗中的监视，从而更好的活动。

此外，魏徵也是个可以商量的人，可以实时的与她分析情况，并提供建议。

现在好，还没开始，魏徵便被赶走，此情此景，可谓是出师未捷，先断一臂。

关键是真没办法。

一句话，她可以不开口，她可以不让魏徵走。

若只是她自己，则她大可以让魏徵留下帮她，为她打掩护，为她出谋划策。

可她还有儿女，那么，她便必须站在整个东宫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故尔，魏徵，她必须尽力保全，否则人心就散了，否则，东宫上下很容易陷入无止境的猜疑，内耗。

毕竟他的太子夫君实在不是个多么大度的人，身在那样一个位置，他的太子夫君猜疑心其实很重，还有着一股浓浓的不安全感。

而魏徵本身，说实话，不干净。

因为魏徵出身瓦岗，与秦琼程咬金等人，天然有旧。

此外，魏徵是武德四年公公李渊分到太子帐下的，其与她的太子夫君之间，既无战场杀出来的情分，亦无过笃的私交。

“不好过就对了。”

“这老匹夫。”

“这田舍郎。”

“我想骂他很久了。”

郑观音目送的时候，李世民亦拽着缰绳看着魏徵离去的方向，那感觉，不要太爽。

毕竟那是唯一喷得他想杀人，到头来却还不得不主动低头认错的人。

皇帝当得如此憋屈，他属第一，他能把突厥可汗抓来长安城跳舞，却偏偏奈何不了区区一个魏徵！

不过话又说回来，魏徵往后的日子，真的会不好过吗？

他觉得不太会。

是以说完又笑道：“不过说实话，太子妃有点小看这老匹夫了，这老匹夫，演技好着呢，不信你等着瞧。”

“是吗？”郑观音侧过脸来看了李世民一眼，若有所思。

扪心自问，她的确不是很了解魏徵，甚至他的太子夫君可能都不怎么了解魏徵。

但看上去，这位秦王殿下不是一般的了解。

李世民哈哈大笑：“当然，放心吧，这老匹夫可是换过好几个老板的，经验足得很，区区小事，还难不倒他。”

“老板？”郑观音诧异，不是很理解。

“就是主公，君主。”李世民笑着调转马头。

郑观音了然，便也使了使劲，调转马头徐徐跟上：“那郑家呢，二郎你打算怎么办？”

郑家。

荥阳郑氏。

五姓七望之一。

随着郑观音这一开口，立马因为魏徵而偏离的话题又回到原点。

李世民没再闲扯，笑着反问：“太子妃觉得呢？”

“不知道。”郑观音耿直的摇了摇头，看着旁边策骑的男子：“不过想来应该会有动作，眼下那边也不安稳，说是人心惶惶丝毫不过。”

其实是很明显的。

五姓七望，除了少数几家，大部分在河北一代，因为这一代以当下的地理划分，属于崤山以东，故尔又称为山东士族。

是的，山东士族。

这里的山东，指的可不是后来的山东，而是整个崤山以东，包括了河北乃至河南部分区域的大片地域。

重点，这些士族最初支持的是窦建德，王世充，即便是两方势力先后倒台，靠近的也是李唐东宫一系，对于以秦王为首的军功集团，他们先天抵触。

因为窦建德和王世充就是秦王府打掉的，双方天生有仇。

因为即便靠近秦王府，有那些跟着出生入死打天下的军功集团在，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掌握不了什么话语权。

如此，秦王上台，岂能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昔年在长安也就罢了，到底鞭长莫及，且多方掣肘。

而今都不在长安了，而今都公然跑到洛阳单过了……

说实话，不止是离得近的荥阳郑氏，便是河北之地的崔氏，王氏，卢氏，也都战战兢兢。

毕竟已经打过一次了。

双方也都清楚，彼此在对方心里都不是啥好人，更不是朋友。

而要说安全感匮乏，最严重的还当属荥阳郑氏。

因为真的很近，早上出发，晚上就能杀到。

因为就在目前的陕东道大行台辖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为此，郑氏才不得不多方奔走，求援的信都写到了东宫，尽管秦王府帐下，其实也有荥阳郑氏的人。

闻言李世民也没否认，笑着问道：“那嫂嫂希望我怎么做？”

“我……”

郑观音心头一颤，下意识就想说，能不能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放荥阳郑氏一马。

最终又生生忍住了，摇头，看向远方，轻叹：“若我说希望不要动荥阳郑氏，二郎会答应吗？”

“不会。”李世民笑，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郑观音便侧脸看着他，忽而也笑了：“你看，既然都打定主意了，又何必来问我？这不存心想看我笑话么？”

“还好吧！”

“就是突然想看看太子妃能为家族做到哪一步。”

“况且这不也没看到么？”

李世民莞尔，见郑观音下马，牵着马儿走，他便也从马背上下来。

“是啊，没看到。”

郑观音叹息，一步一步，时而低头，时而看向远方，阳光如此绚烂，潺潺洛水边，她便如昔年曹子建梦中的女神。

某一刻，忽然又笑着回眸：“那二郎到底想怎样，总不至于非要赶尽杀绝吧？”

“那就要看郑氏那边怎么想了。”

“若换了我是郑氏话事人，现在必定能走多远走多远。”

“永嘉之乱太子妃知道吧？”

“与其整日里担惊受怕，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不如痛痛快快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