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自少年时期就爱上的女人啊,就算她坏事做尽,负尽天下人,他也定要护她周全。郝晋昇绝望的看了一眼轩辕沐黎和夜影寒,忽然笑了又笑,权势之间的斗争,他本无心参与,他只想跟自己的爱人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
可是到头来竟也是一场笑话!
最爱的人因保护自己而死,自己真心对待的臣民逼死了自己最爱的人,任用提拔自己的上司实则是为了利用自己的官职制衡旁人,而亲生父母自是在他第三次进京赶考失败的时候就抛弃了他……
从始至终,唯有禾页一人不顾世俗,爱他,敬他,护他,最后却也是因他而死,落了个满身污秽,被人千古唾弃。
天空阴沉下来,顷刻间瓢泼大雨自天界倾洒而下,看热闹的人纷纷叫嚷着散去,只有他,抬头无力的望着苍天,笑道,“老天爷,你也为我这一生感到不公么?”
他紧紧的将杨禾页抱进了怀里,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柄短刀,对着自己的心脏狠狠的捅了下去。
轩辕沐黎大声制止,却为时已晚。“郝县主!”
郝晋昇嘴角溢出鲜血,仍是紧紧地把脑袋抵在怀中早就失去意识的女人脖颈处,眼神温柔至极,他说,“禾页,你慢些走,等等我,我来找你了……”
纵使天下趣味纵深,失去了所爱之人,便再无牵挂。
他怎么忍心让自己一直呵护在手心里成长起来的女孩儿,一个人走上孤零零的奈何桥呢?忘川水冰凉刺骨,别怕,禾页,郝郎来了……
雨越下越大,将他身上的血迹冲洗的干净,二人牵着手,倒在了雨幕里,嘴角带着笑意。也许下辈子,他们能够平平静静的做一对小夫妻吧。
但愿他们所去往的地方,没有尔虞我诈。
郝县主死了,死在了他最好的年纪,春风得意,马蹄尽欢的时候,手里牵着她最爱的姑娘,眉眼带笑,走向了下一世。
贞德三十年,慧银镇大雨,接连下了数月,引发了水灾,似乎是要将这无限肮脏的世间冲刷的干净。
新任状元郎郝晋昇,死在他风华正茂的年纪,据说是同他的爱妻一起,携手奔赴下一世人生了。
史书后来关于慧银镇抛弃妻女案,寥寥几笔带过:新任县主夫人杨氏,为保夫君和百姓,只身涉险,卒,年十八。后县主郝氏晋声,查清此案,还慧银镇真相,遂自戕殉情。
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件事真正大白于天下,是得益于朝堂之上外出调查紫悦剑下落的九公主轩辕沐黎,郝晋昇早就查明了真相,只是不想将责任推到自己爱人身上,一直替她隐藏。
直到后来杨禾页身死,他才将真相写于书信之上,在自己死后让手底下的小厮叫到了九公主的手里。
原来是易春楼的楼主操控了禾页,试图通过禾页控制自己,进而威胁到小端侯的地位,黄了六公主和楼主的婚事。
可惜到死,郝晋昇都在努力替自己的夫人遮掩真相。她本是官宦家的千金,却跟着自己过尽了苦日子,从无怨言,如今自己怎能让她这般带着满身骂名走掉,所以他尽力隐藏杨禾页是那场抛弃妻女案人们口中能够摄人心魂的妖物,甚至自己还想过替她顶罪。
最后轩辕沐黎查明,是木家堡的少庄主,为了搅黄自己和六姐的婚事,这才出此下策。只是木家堡地位尊崇,就算是轩辕澈亲自前来,也不一定能够动得了木箐。
反而被木家堡的人做了手脚,将所有罪名都推在了杜鹃的身上,最后于菜市口被问斩的姑娘,一脸无畏,慷慨赴死。
只是被砍掉的脑袋滚了好几圈终于停在原地,那双眼睛却一直死不瞑目,死死的盯着易春楼的最高层。也许那里,有她放不下的人吧,可惜到最后她都不明白,她一心爱慕那人,却成为了他的替罪羊,直到行刑的那一刻,也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紫悦剑的下落自是没有寻到,在慧银镇耽搁了两个月之久,解决完抛弃妻女这件震惊朝野的事情后,又接到了皇帝的旨意,留下帮助当地百姓治水,直到新任县主即位再返程。
新任县主是大雨过后一个月后到来的,也是个年轻的后生,跟郝晋昇的年纪一般无二,同样的胸怀大志,满心满眼尽是百姓,他跟小九公主描绘他眼中的海晏河清,太平盛世,跟郝晋昇在位时候一个样,眼里有光,是对未来的希冀,是百姓父母官该有的样子。
新任县主叫岑参,是京中岑上官的嫡亲的儿子,家世背景强硬,就算留在慧银镇,也不会被木家堡的人算计和恐吓,他与郝晋昇相似又不同,岑参心无挂碍,一心为民,还有三朝元老的父亲坐镇后方,所以他只管在这里实现自己的心中抱负。
临走时候,岑参还跟自己说道,“待我任期满三年,若是能做出一番事业,跌得就答应我,同意我求取太医院的一名医女。”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满眼爱慕和憧憬。
确实,医女和当朝元老的嫡亲之子,天差地别,但是轩辕沐黎相信,这位新来的县主大人,有着跟郝晋昇一样对情的渴望和追求,他们眼里感情至高无上,他定会跨过阶层和家长的干扰,迎娶他最心爱的女孩儿回家。
在慧银镇的最后一晚,夜影寒不知为何,一直到深夜都没有入睡,窗户大开着,就连房门也没有关,夜一进来提醒,“公子,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他撑着胳膊侧卧在床榻上,手里拿着一卷兵书,恹恹道,“无碍,再等等。”
夜一朝着虚无看了一眼,默默的退下,他知道自己家主子在等谁,只是这么晚了,夫人还会来么?
入夜渐深,风越来越凉,男人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看着窗外,这次,果真没让他失望,看着忽然间出现的女子,他笑道。“我就知道,今夜你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