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钢筋雨（顾星野视角）

顾星野的防滑靴碾过混凝土碎块，安全绳在百米高空晃出危险的弧度。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冰咖啡，瞥见塔吊顶端闪烁的警示灯突然变成诡异的幽蓝色。

“顾工！七号塔基渗水了！“对讲机里传来新人的尖叫。

钢筋丛林在暮色中沉默伫立，远处未完工的摩天楼骨架像巨兽的肋骨。顾星野摸向腰间工具包时，摸到某种冰冷的金属体——一枚银色立方体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水平仪旁边。

“见鬼。“他甩手扔出立方体，金属碰撞声在钢架间回荡出七重回音。被砸中的脚手架突然量子化震颤，钢筋如同被加热的蜡条般软化垂落。

对讲机爆出刺耳噪音，十七个不同声线的呼喊同时炸响：“快逃！““他在你后面！““别碰安全帽！“顾星野猛回头，看见自己的背影正在下层平台弯腰系安全绳。

冷汗浸透工装衬衣。他清楚记得今天工地只有自己姓顾。

安全帽突然收紧，内衬海绵渗出带着铁锈味的黏液。顾星野扯下帽子的瞬间，发现内侧用血写着0444，未干的血迹正逆着重力向上爬行。远处传来混凝土搅拌车的轰鸣，但整个工地早在三天前就停止浇筑作业。

“第三十九次警告。“机械女声从云端传来，他抬头看见无人机的探照灯组成Ω符号，“观测对象0444，请立即终止违规操作。“

钢筋网架开始高频震动，十二吨重的H型钢梁像面条般扭曲。顾星野跃向逃生梯时，瞥见某个穿白大褂的身影在钢梁间闪现——那人戴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烧伤疤痕，手里握着沾染脑浆的手术刀。

“你本该死在军事基地。“幻影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手术刀划开钢梁如切开奶油，“他们不该给实验品自由。“

安全绳突然活过来缠住脖颈，顾星野反手抽出射钉枪。六枚钢钉穿透量子化的绳索，将那个“自己“钉在混凝土墙面。被击中的幻影却露出笑容，他的手术刀插入太阳穴，从颅骨里扯出发光的立方体：“你还没发现吗？我们才是...“

爆炸气浪掀飞三个楼层的防护网。顾星野在坠落中抓住悬挑板边缘，看见整个工地正在垂直翻转。工人们倒吊着行走，焊枪火花如逆流的流星雨，某个缺失无名指的工人正在用钢筋拼写Ω符号。

银色立方体突然出现在他裤袋里发烫。当手指触碰到金属表面时，脑后的手术疤痕开始灼烧，记忆碎片如洪水决堤——穿着防化服的研究员、浸泡在营养液中的婴儿、还有写满0444的实验室日志。

“警告！量子坍缩达到临界值！“无人机群开始自燃，燃烧的残骸组成克莱因瓶结构。顾星野攀着钢筋向上爬时，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穿透实体钢材，某种高频振动正从立方体传遍全身。

七号塔基突然喷出黑色液体，渗出的根本不是地下水，而是混杂着金属碎片的脑脊液。液体中浮沉着六顶安全帽，每顶内侧都刻着0444，其中一顶沾着与他DNA匹配的血迹。

“找到交界点！“穿白大褂的自己从爆炸中走出，半个身体已成焦炭，“用立方体打开...“他的话语被钢筋穿透咽喉，十二根螺纹钢从天而降，将幻影钉成抽搐的十字架。

顾星野冲向塔吊操控室，安全帽上的血字已经爬到额头。操作台屏幕显示着-44层，这栋在建大楼根本没有地下部分。当他按下急停按钮时，整座塔吊突然量子跃迁，驾驶舱玻璃外呈现出沈天翊所在的冷库景象——七具尸体正用断指敲打玻璃，组成0444的摩尔斯电码。

银色立方体在此刻嵌入控制台，操作室地板化作透明薄膜。下方千米深处，林夏被困在咖啡渍形成的克莱因瓶里，正用碎玻璃切割自己的无名指。三个人的视线在量子泡沫中短暂交汇，顾星野的虹膜突然映出军用级全息界面。

“认知污染指数87%，建议立即清除。“机械音从齿缝间渗出，他的手掌不受控制地抓向眼球。塔吊钢索突然断裂，驾驶舱坠向地面时，安全帽内侧的血字终于完成蜕变——0444变成了倒计时：23:59:59。

在撞击发生的瞬间，顾星野看见另一个完好的自己站在废墟边缘。那人戴着印有Ω符号的安全帽，正在用他的声音打电话：“实验体0444已激活，申请启动湮灭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