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山茶花又开了。母亲的春天,便是从故乡的山茶花绽放时开始。
天气暖和了些,母亲便开始惦念起山茶花来,却又苦于不能亲自照看,只好叫她去采些回来,连着根采,这样才好种在门前的小花圃里。
她答应了一声,披上外衣,抓了一把小铁锹,为母亲掖好被褥,让她安心等着,自己一会儿就回来。
母亲年事已高,腿脚不便,去哪都得坐着一把轮椅,家里是她和两个哥哥轮流照顾着,今年春天本是二哥在家照看母亲,可他在城里工作忙,过了大年初三便要回去,实在脱不开身,便烦请她来照顾几天。
她在城里的一家私人诊所里当护士,如今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看病的人还没那么多,工作也不是很繁忙,便请了几天假,在家里多陪陪母亲。
眼看着如今已是立春时节,不知不觉她就已经在这里待了近半月。她为母亲打理好一身上下,操持家务活,悠闲时再陪母亲说说话,唠唠嗑,也算是一种自在。她记得,母亲年轻时便十分喜爱山茶花,年幼的她曾稚嫩的问:“妈妈,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山茶花啊?”山茶花的颜色有许多种,但却都不那么艳丽,总是给人一种质朴的感觉,可对于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的小孩子来说,只是觉得沉闷。母亲摸摸她的头,温柔的对她说:“山茶花是立春的时候开的,它一开,就说明春天到了,离播种的时节就不远了啊。”对于一辈子生活在乡里的人来说,节气是她们农耕生活的重要参照,只是那时的她还小,不懂这些罢了。
她走在林间的小道上,回想着母亲的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挖了几株还未完全盛开的山茶花,带着它们独有的清冽气息,向母亲一样如视珍宝的捧在手心里,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轻轻地把山茶花栽在花圃里,又为它浇水,施肥。母亲念叨着要去看,她便又扶着母亲上了轮椅,推着她过去,静静地看着母亲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抚摸花瓣上的水珠,看着她的侧脸沐浴在阳光下,岁月在她苍老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抹去了她年轻时的美丽,却抹不去她内心的生机与活力。
二哥突然的电话,打破了这片刻的静谧。他说现在忙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能回来,顺便稍一些钱把家里的老屋修砌一下,仍像以往一样问母亲愿不愿意去城里住。这话三个人已经来回问过很多遍,可母亲的回答都是清一色的要留在这里。母亲在这里劳动了一辈子,她离不开土地,离不开这布满怀念的家园。
这些道理,他们都懂。可母亲对他们的意义,就如同山茶花对母亲的意义一般——母亲为他们的一生都增添了一丝光彩。
他们拥有春天,因为母亲便是他们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