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粟米算筹

寅时的梆子声在骊山谷底回荡,我攥着发烫的青铜剑摸向崖边。昨夜那个胭脂痣男人被押解的方向,此刻残留着几滴泛蓝的血迹——这颜色让我想起穿越那日青铜剑柄渗出的液体。

“张书佐。“两名持戟郎官拦住去路,他们鱼鳞甲上的晨露映着火光,“治粟内史有令,卯时三刻核验关中粮簿。“我瞥见他们腰间挂着改良后的皮革水囊,那是我为远征百越设计的双口壶雏形。

治粟内史府的青砖地窖里,三百石粟米堆成九座尖塔。须发花白的仓啬夫拨动算珠,黄杨木算盘突然迸裂——这是我昨日用胡桃木改造的新式算盘,轴上嵌着青铜滚珠。

“大人请看这新制粮斗。“我捧起包铜方斛,底部暗格藏着现代游标卡尺的刻度。仓啬夫的指甲划过斛壁篆文,突然冷笑:“《仓律》规定方斛容十二斤,你这量器却多出三钱之数。“

地窖阴风骤起,粟米堆里窜出只黑鼠,撞翻了案头的陶制沙漏。我盯着漏嘴卡住的黍粒,突然想起《吕氏春秋》记载的秦代贪腐案。指尖无意识在算筹堆里摆出斐波那契数列,直到仓啬夫的玉笏重重敲在榆木案上。

“张书佐可知私改量器当处劓刑?“他翻动简册的声音像毒蛇蜕皮,“除非...“枯槁的手指停在某卷竹简的朱砂批注处,那是蒙毅批阅的防洪堤图纸。

地窖顶板忽然传来闷响,粟米塔簌簌落下金黄的瀑布。我趁机抓起把黍粒撒在沙盘,用周易六十四卦方位摆出等高线模型:“大人请看,若在敖仓增设此等粮道...“仓啬夫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出精光,他腰间玉璜与蒙毅那枚竟是一对阴阳鱼。

日昳时分,我抱着新颁的铜印走出官署。青铜剑在腰间突突跳动,剑鞘烫得几乎握不住。转角处闪出个戴獬豸冠的文吏,他袖口露出的羊皮纸上,赫然是我设计的双灯芯油灯图样。

“张书佐留步。“文吏的声音像生锈的青铜剑在石上磨砺,“少府令有请。“

少府官衙的青铜门枢发出刺耳呻吟,殿内十二座人鱼膏灯昼夜不熄。少府令李焯正在把玩我发明的滚珠轴承,他脚下跪着的工匠浑身战栗——那人的右手只剩三根手指。

“陇西郡上奏,“李焯的银护甲刮过轴承钢圈,“说此物能让戎车日行三百里。“他突然将轴承掷向陶砖地,钢珠迸裂的脆响中,工匠的惨叫声被门外卫兵的金戈交击声淹没。

我盯着滚到脚边的钢珠,表面氧化层剥落处露出银白光斑——这分明是轴承钢特有的金属光泽。在秦代冶铁技术下,根本不可能出现如此纯净的钢材。

“墨家余孽上月劫了阳城铁官。“李焯的护甲掐住我咽喉,“你改良的炒钢法,倒是与叛贼所献秘术雷同。“窒息感让我眼前发黑,腰间青铜剑突然发出蜂鸣,剑鞘震开的瞬间,李焯像被烫伤般松手后退。

跌坐在地时,我瞥见他案头摊开的帛书,上面绘制的齿轮结构竟带有瑞士钟表风格的擒纵装置。血滴从鼻腔坠在青铜剑柄,那些“永镇八方“的铭文开始蠕动重组,渐渐变成“时空锚点“的简体字。

戌时的梆子救了我。当卫兵冲入时,李焯正用丝绢擦拭护甲上的血渍:“明日随蒙将军巡视郑国渠。“他扔来的铜牌砸中我眉心,牌面饕餮纹中藏着个极小的二维码图案。

回营路上,我在渭水边掬水洗脸。月光下忽见河面漂来盏莲花灯,灯芯燃着幽蓝火焰。捞起灯盏时,内壁刻着行小篆:“子时三刻,骊山北麓。“

黥面监工的尸体就躺在约定地点的乱石堆里,他溃烂的右掌紧攥着半片龟甲。我用青铜剑挑开他衣襟,胸口赫然烙着二维码——与李焯所赐铜牌上的图案完全一致。龟甲裂纹组成奇怪的二进制排列,翻译过来竟是GPS坐标:东经109.2°,北纬34.3°。

“这是西安的经纬度!“我失声惊呼,脑后突然袭来劲风。蒙毅的亲兵从树后转出,火把照亮他手中滴血的青铜戟:“将军料到你会来。“

骊山皇陵的地宫入口在月色下泛着磷光,蒙毅的螭纹剑正架在那个胭脂痣男人颈间。我们脚下是未完工的兵马俑坑,陶俑手掌纹路竟与我昨日在粮簿按下的指印完全相同。

“他说你来自两千年后。“蒙毅的剑尖挑起男人下巴,露出喉结处的条形码刺青,“还说这把剑本该随葬始皇陵。“青铜剑突然自我手中飞射而出,直插入地宫石门上的北斗七星凹槽。

石门轰然开启的刹那,无数萤火虫般的蓝光涌出。蒙毅拽着我退后三步,瞳孔里映出地宫甬道两侧的壁画——那上面描绘着高铁穿山、火箭升空的场景,而壁画中的主角皆是我的面容。

胭脂痣男人突然狂笑,他的秦语夹杂着现代普通话:“第三个锚点激活了!张苏,你以为只有自己穿越了吗?“在他癫狂的嘶吼中,我腰间的铜牌二维码开始发烫,地宫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