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田伯光以长刀撑着“噗”的一声箕坐在地，断掉的手掌仍然捂着胸膛，但大动作之下伤口仍然血崩。
他索性也不再掩饰，任由鲜红的血液从口中涌出，大失血下脸色飞速泛白，不甘开口道。
“我一剑划入你胸膛四寸，五脏六腑和血管动脉都不知断了多少，神仙难救，活着也只能受辱。”陶钧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若不是想要拉个人垫背，你早就该自断经脉、自我了断了。”
“不然，难道你这采花贼还有什么看穿生死、心灵大定的本事不成？装什么江湖大豪杰！”
“噗！”田伯光被气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双眼圆瞪，顾不得周围一切，那断了的手掌猛地伸起，光秃秃的带血指向陶钧：“老子……噗……”
他那只断手一离开，立马胸膛小腹的伤口失去压力，倏的向两侧咧开，心肝肠胃脾脏连带鲜血一股脑的涌出，犹如大杂脍火锅似的，却带有一股恶臭弥散。
田伯光却不管不顾，只是死死的盯着陶钧，咬牙一字一句、越来越小声道：“……老子就……噗……是这么……豪……气……”
待其说出最后一字，已然是微不可闻，而田伯光的头颅和断掉的手臂也猛地垂落，只有另外一只手上的长刀仍然撑着他没有倒地。
令狐冲在一旁看着，脸色不禁有些难看：“师弟，田伯光虽然名声不好，但从方才来看行事不失光明磊落。”
“何况他本就要死了，你这么做，有些过了吧？”
“名声不好？光明磊落？”陶钧一愣，认真的打量了令狐冲数眼，确认他不是在说笑，顿时眉头一皱：“大师哥确定这两个词能一起用？”
“采花贼的事情能用一个名声不好来概括？只是方才打斗的时候略微放水，就能掩盖其一身恶行、算得上光明磊落？”
“这……”令狐冲张口欲要辩解，但陶钧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令狐冲的话。
“大师哥你不必同我解释。”他转身朝着山洞走去：“你只要能够说服师父，让我给你道歉都没关系。”
“只是田伯光本就是江湖败类，还是最受鄙视的采花贼，不知害了多少女子名节。”
“而我等武功虽然不及他，却也并未用什么下毒、陷阱等下三滥手段，而是正面将围杀，就算闹到祖师堂也没人会说我们不是。”
令狐冲被陶钧这话一噎，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陆大有躺在地上调息了片刻，脏腑震伤勉强恢复到能自己坐起，此刻听闻这话，却是一怒，顾不得胸腹闷痛，口中叫道：“七师弟，有你这么和大师哥说话的么？”
“孝以事君，悌以事长。”
“不管怎么说，大师哥都比我们年长，也比我们先入门，还教授过我们剑法，你岂能说他的不是？！”
“呵呵。”陶钧已然走入山洞，声音远远的传来：“我和你们讲礼法，你们和我说道义；我和你们说道义，你们又同我讲礼法。呵呵……”
“你笑什么！”陆大有大怒，就欲起身抓着陶钧理论，但胸口一痛，伤势复发，忍不住闷哼一声重新摔倒在地。
“六师弟！”令狐冲一惊，才回想起来陆大有方才被田伯光一掌重伤，连忙上前将挣扎欲起的陆大有按住：“你还有伤势在身，不要轻易动作。至于七师弟……”
令狐冲说着，停顿了一下，叹息道：“且让他罢。”
说罢，他扶着陆大有，真气探入其体内，准备帮助其疗伤。
而旁边一直站着两难的梁发、施戴子、高根明、英白罗四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快步来到陆大有身侧，关切道：“六师哥，你没事吧？”
“大师哥，六师弟伤势如何？”
“这离着衡山城不远，要不我去做一副担架，到城里再找个大夫看看？”
场中浑然一副情真意切、兄友弟恭模样，让令狐冲只觉脑瓜子嗡嗡的，脱身不得，不得不暂时把山洞中的恒山派小尼姑抛之脑后。
毕竟陶钧已经进去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他应当会处理好的。
方才一场战斗，陶钧真正出力不过一招，剩余的只是假装演戏而已，是以真气尚余有大半，自然也察觉到了山洞外的动静。
‘是发觉我的行事作风与往常不太一致，所以本能的与我生疏了么？’
他猜测着，却是哂然一笑：‘人类啊，大部分虽然明知不对，但终究还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本能。’
‘只是我表现与往常不一致又如何？’
‘有岳不群、宁中则背书，有令狐冲这反例做衬，一切都是说得过去的，反倒显得我愈加正派。’
陶钧抖了抖衣袖，震落方才腾挪粘上的杂草，借着火折子的微光，恰好与地上一双明眸对上，见其随意仰躺，衣裳凌乱，显然遭了不少凌辱，但神态依然不失其纯真，不由得赞了一句：“小师太，好心境。”
地上的小尼姑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喉咙鼓动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你是被点穴了么？”陶钧明知故问的问了一句：“是的话就眨两下眼。”
小尼姑顺从的眨了两下眼睛。
“那我来给你解穴。”陶钧点了点头，蹲下身来，一掌按在其肩头。
下一刻，这小尼姑只觉一股雄浑真气从肩上极速喷涌而出，顺着全身经脉通达流转，沿途遇上任何阻碍都摧枯拉朽，但却未伤到她的经脉一丝一毫。
‘这是何等的内功修为。’小尼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中下意识想着：‘哪怕师父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我怎么能拿师父来作比……”她忽的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娇嫩发声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咦？我能动了？”
小尼姑惊喜的看了看自身，发觉能够动弹，连忙爬起对着陶钧行了一礼，神态端庄难掩音色娇媚：“我叫仪琳，这次多谢华山派师兄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