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数学情诗：双曲线尽头是星空

解剖室福尔马林的气味还未散尽，我攥着江川的校服外套蹲在器材室。这是他今早抵押给我的“直播设备押金“，袖口星月刺绣蹭着储物柜上的铁锈，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林小满同学，请解释这道题。“物理老师敲着黑板，激光笔红点正指向江川的歌词本——昨夜他落在医务室的笔记本，此刻被当成教具贴在磁场示意图旁。

【当双曲线穿过我的视网膜

彗星便有了十七种坠落方向

在第四象限的黑暗森林

我们互为渐近线】

全班窃笑中，我盯着被画满红圈的笔记本。江川的歌词夹在洛伦兹力公式间，页脚还画着戴耳钉的卡通宇航员。这些本该出现在音乐节手环上的句子，此刻正被分解成物理大题的标准答案。

“第17题。“老师用三角板戳了戳歌词，“根据毕奥-萨伐尔定律，计算带电粒子在磁场中的偏转...“粉笔灰簌簌落在“渐近线“三个字上，像给浪漫判了死刑。

器材室突然传来闷响。我转头看见江川从气垫导轨后探出头，他左手握着天文馆参观券，右手提着我的海鲜保温箱——这是我们约定的代播设备存放点。

“答案在第二段。“他比着口型，指尖划过歌词本边缘。我这才注意到每行歌词都标注着经纬度坐标，连起来竟是本市天文台的俯瞰图。

“当磁感应强度为0.8T...“我机械地复述他写在储物柜背面的解题步骤，余光瞥见他迅速将某个信封塞进天文望远镜套筒。那是上周三我在医院缴费处见过的牛皮纸信封，印着“全国中学生天文奥赛“的暗纹。

下课铃解救了我。江川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歌词本上新增的铅笔批注：【渐近线定理修正：当两曲线无限接近却永不相交，请考虑非惯性参考系】。我摸着校服内袋里母亲的止痛药缴费单，突然读懂了他藏在公式里的孤独。

天台铁门被推开时，雨晴正用《民法典》压住飞扬的裙摆。这个总在病房默读《刑法总论》的少女，此刻把教导主任堵在消防栓前：“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四十三条，教师不得公开学生家庭隐私。“她指尖点着老张手里的处分草案，那里详细记录了江川父亲的捐赠信息。

“你们三个！“老张的咆哮震落墙灰，“跟我去教务处！“

江川突然从水箱后钻出来，发梢还沾着天文馆宣传单的金粉。雨晴变魔术般抖开三张假条：“十点至十二点，心理辅导室预约凭证。“她推了推金丝眼镜，“依据校规第七章第五条，危机干预优先于纪律处分。“

我们跟着她穿过梧桐大道，蝉鸣撕开盛夏的热浪。江川突然停在天文社废址前，褪色的招新海报上，他母亲的名字在2007届毕业生名单中若隐若现。雨晴打开保温箱，取出我用干冰保存的星空棒棒糖：“证物01号，证明江川同学在为校庆晚会研发科普教具。“

阳光穿过糖体里的银河系模型，在教务处地板上投出细碎光斑。我突然明白江川为何执着于直播——当现实如同三棱镜将我们肢解成光谱，总需要某个介质让灵魂重新聚合。

傍晚清点直播收益时，我发现江川偷偷修改了分成比例。他把自己那栏划掉，改成“海鲜市场摊位费预存“。记账本最新页的星空贴纸下，他抄着聂鲁达的诗句：【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母亲发来复查报告的那刻，天文台方向正好升起国际空间站的银色轨迹。我知道那些未说出口的歌词终将成为暗夜里的导航灯——在生存与梦想的拉格朗日点上，我们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轨道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