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漏声渗着铁锈味。
我站在葬星阁第七层,看着三百口青铜棺椁在月光下蠕动。这些本该封存上古大能遗骸的棺材,此刻正用棺盖撞击捆仙锁,每声闷响都震落簌簌青灰——那是混着骨粉的辟邪朱砂。
“楚公子,戌时三刻方向。“沈画骨的骨笔在虚空勾出血线,那些殷红轨迹正拼凑成三十三座城池的轮廓,“血锈要漫过城门了。“
话音未落,东南角的青铜棺突然直立。棺身上饕餮纹睁开第三只眼,瞳孔里映出我左手的石化鳞片——自从蜃渊归来,这些青灰色硬痂已蔓延到肘部。
「咔嗒」
捆仙锁应声断裂。棺材在青砖地面拖出暗红痕迹,那根本不是铜锈,而是干涸的血浆。当它停在我面前三尺时,棺盖缝隙突然溢出黑雾,雾气中浮现出药菩萨溃烂半边的脸。
“饲道者...该还债了...“
黑雾凝成利爪的瞬间,我袖中无面经自动翻页。书页间的人脸突然睁开双眼,那正是我在蜃渊吞噬的某个丹灵——现在他成了经书里的「面皮」。
「噗嗤」
人脸吐出青铜钉,将药菩萨的残影钉在梁柱上。棺材剧烈震颤,从内部传来指甲抓挠声。我掀开棺盖的刹那,三千条银丝暴射而出,每根丝线末端都拴着颗跳动的心脏。
“千棺叩门阵启动了!“
沈画骨抛来的画轴在半空燃烧,灰烬里浮现血色谶语:每口棺材都对应一座城池的生灵,当三百棺椁全部开启,便是三十三城血祭完成之时。
我抓住最粗的那根银丝,蚀月蛊在掌心裂开星斑巨口。银丝入体的刹那,海量记忆灌入神识——这是襄州城守将的毕生执念,他至死都紧握着女儿被撕碎的襁褓。
「杀孽+42年」
视网膜上血色篆文暴涨,左臂石化瞬间突破肩膀。但更糟糕的是心脏处的异动,那颗刚吞噬的心脏正在腐蚀我的血脉,将银蓝色经络染成污浊的紫黑。
棺材阵列突然变换方位,组成倒悬的命烛符阵。所有棺盖同时掀开,三百具尸体直立而起。他们天灵盖插着青铜钥匙,正是我在蜃渊获得的那把的缩小版。
“楚公子,钥匙孔在穹顶!“
沈画骨朱伞旋转,伞骨射出人皮钉住扑来的尸群。我抬头望去,葬星阁第九层的藻井果然浮现锁孔纹路——那形状与青铜钥匙完美契合,却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归墟气息。
蹬着棺椁跃起的瞬间,脚下尸体突然活化。襄州守将的残躯抓住我脚踝,他腐烂的声带挤出哀求:“救救阿沅...“我毫不犹豫地斩断那截手臂,腐肉里爆出的蛆虫竟长着人脸。
钥匙插入锁孔的刹那,整座葬星阁开始崩塌。三百口棺材化作流光射向八方,每道流光末端都牵连着血色丝线——那是三十三城的命脉地气。
我坠向深渊时看见骇人景象:每座城池上空都浮现青铜巨棺,棺椁倒悬如漏斗,疯狂汲取着生灵血气。孕妇的羊水、孩童的眼泪、老者的临终喘息,全都化作猩红雾气被棺材吞噬。
“这才是真正的千棺叩门。“
沈画骨的声音从虚空传来,她的骨笔正在我后背篆刻星图。那些刺痛经脉的轨迹,竟与蚀月蛊的蠕动频率完美共振。
地面突然隆起。我砸进血池的瞬间,无数苍白手臂从池底伸出。它们撕扯着我身上的石化鳞片,每片剥落的硬痂都化作青铜碎屑,在血水中凝聚成微型棺椁。
「因果反噬」
四个血字浮现在水面。我这才惊觉,那些被吞噬的心脏记忆,正在神识深处搭建灵堂。襄州守将的执念最凶,他的残魂已在我紫府幻化出燃烧的城池。
“用锈血喂棺!“
沈画骨掷来的青铜匕首刺入掌心,流出的不再是银辉,而是混着星斑的污血。当血珠滴入血池,所有手臂突然调转方向,开始疯狂撕扯彼此。
池底裂开归墟蛀孔时,我看见了真相:三十三座血祭城池在地脉深处组成命烛大阵,而阵眼正是白玉京天刑台——那日我留下的银色脚印,此刻正在吞噬七十二盏命烛的业火。
最后一具尸体浮出血池。它戴着白玉京掌教的金冠,心口插着我那日使用的玉钩。当尸体睁开重瞳,我听见天道规则崩裂的脆响——这是比归墟更恐怖的征兆。
“饲道者,你可知罪?“
掌教尸身开口的刹那,三百口青铜棺椁在虚空显形。棺盖上的饕餮纹全部转向我,它们第三只眼里流转的画面,赫然是未来我被万棺分尸的场景。
蚀月蛊在丹田发出尖啸。星辉触须不受控地刺入血池,疯狂汲取着千万生灵的怨气。沈画骨的画轴在此刻完全展开,画面里我手持青铜钥匙,身后是三十三座空城组成的尸骸王座。
血月当空。
葬星阁废墟上,最后一道捆仙锁化作尘埃。我踏着掌教尸身的头颅仰天嘶吼,所有青铜棺椁应声洞开,三十三万道冤魂灌入蚀月蛊,在皮肤表面凝成血色棺纹。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雾时,我听见九天之上传来锁链拖曳声——那是天庭开始回收「不合格药渣」的动静。而沈画骨伞面上新绘的星图中,多了一颗被棺椁缠绕的猩红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