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中秋宴，贾珍心胆战

两人收拾好重回天香楼，贾珍期间根本不敢过来请安，怕被贾母训斥，王夫人、邢夫人还有他老婆尤氏都在，若是被贾母当着众人的面拆穿、训斥，他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贾母见不到贾珍，也只能先把心里的怒意忍着，暂且不去理他，但心里已经想好了如何训他。

不一时各色珍馐果盘摆上，王夫人、邢夫人和尤氏陪着贾母抹骨牌，众人都当方才那一幕仿佛不曾发生，不然实在抹不开面子。

到了掌灯时分，下人们把各处吊着的大灯点上，映照得天香楼上下犹如人间仙境。

不多时，贾赦贾政两兄弟都从荣国府赶过来，贾琏和贾蓉也回来了，陪着贾母在天香楼设坛，焚香拜月祈福。

贾家人齐聚宁府，又是中秋团圆节，贾珍这个东道无论如何也是要到场的。

见到尤氏派来请他过去的丫鬟，贾珍没奈何，只能硬着头皮忐忑不安的来了。

月明星稀，一轮玉盘挂在青黑的半空中，照得世间一片皎洁，仿佛拢着一层轻纱。

王熙凤望着天上明月，心想她隐约记得前世的这一年中秋节天气并不好，月亮连脸都没露，贾母倒是一样的好兴致，只是没有今晚这么多人，这么热闹。

不过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也许是她记错了。

众人拜过月，依长幼座次坐下。

贾母特意叫了秦可卿和王熙凤两个在她身边伺候，贾珍和尤氏在下首把头低着，唯恐贾母视线落在他们头上。

因儿孙今日都聚在这里，贾母也不好将这丑事当众戳破，立刻就训斥贾珍，所以便当做无事发生，先与众人饮酒赏月。

贾琏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知王熙凤的计谋多半成了，因此每逢王熙凤望过来都朝她笑。

不一时美酒佳肴摆上来，贾母瞧着下面儿孙满堂，心里对贾珍的气也暂时搁到了一旁，高兴起来，对王熙凤笑道：“今天高兴，我也喝两钟子。”

贾政对王熙凤道：“把酒温一温。”

下面宝玉叫道：“老祖宗，我们也要喝。”

贾政冷着脸斥责道：“你们才几岁，喝什么？老实喝你的茶。”

把宝玉骂的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贾母嗔道：“大节日的，你骂他作甚？整日把他管的，见了你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好好的孩子，被你吓破了胆。我做主，只喝一钟子。”

王熙凤同样安排人去温酒，给宝玉黛玉等人面前都送了一杯。

大伙喝了一杯酒，情绪都有些高涨，贾母觉得有些无趣，便想玩酒令。

王熙凤和秦可卿两个乖觉，把她老人家奉承的如在云端。

在这热闹时节，众人欢声笑语中，人群中的贾琏感到一阵莫名的孤独。

李太白有诗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那现在他头顶这轮红楼梦世界的明月，是今月还是古时月，那个在现代世界生活了半辈子的人看到的明月和此时的他看到的明月，当真“皆如此”吗？

想到这里，贾琏胸中生出一股微微愁绪来。

他端起酒杯，望着酒杯里的月影，念罢一句“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脖子一仰把杯里的酒干了。

在这喝酒的间隙，贾琏余光扫过众人，在这片欢声笑语的海洋里，他竟发现还有一人和他一般，凝在莫名的愁绪里。

这人便是在探春身旁坐着的林黛玉。

一边探春正和宝钗窃窃私语，不时掩口轻笑，迎春和惜春两人正在小声猜拳，另一边宝玉正和贾兰说些什么，乐得眉飞色舞。

贾琏看到林黛玉手里捧着酒杯，呆呆地看着酒杯里的月影，他理解林黛玉，他们二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类，是“外来户”。

林黛玉是个感觉敏锐的人，她感受到了旁人的视线，不由抬头寻找。

当二人视线相撞的时候，贾琏不是以贾琏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欢宴中孤独者的身份，指了指天上明月，遥遥举杯。

林黛玉心底一颤，她没来得及想为什么玩世不恭的琏二哥哥会有这样的心境，便本能地举起酒杯和贾琏遥相呼应。

两人便在一片热闹声中，静默地完成了一次谁都没有留意到的对饮。

喝完了杯中酒，林黛玉再瞧贾琏，却见他正笑吟吟和身旁的贾蓉说话，刚才那一幕有些不真切，似乎是月光下的一场幻梦。

“颦儿怎么悄悄地把酒都喝没了？”宝钗探过身子笑道：“竟不知你是个好酒量的。”

林黛玉忽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放下酒杯笑道：“要不要来猜拳？”

众人三五个凑在一起，猜拳的猜拳，行酒令的行酒令，热闹不已。

……

大概月上中天时，贾母起身要去如厕，特意点了秦可卿伺候她。

王熙凤给秦可卿使个眼色，撒娇捻酸笑道：

“老祖宗如今得了好的，不用我了。”

贾母笑呵呵道：“不知好赖的泼猴，我体谅你平日辛苦，不让你伺候，反被你倒打一耙。”

王熙凤咯咯笑，众人一起把贾母送到楼下才回来。

出了天香楼院子甩开众人视线，贾母便道：“到园子里去。”

鸳鸯和秦可卿两个扶着贾母穿过天香楼西北角门进入会芳园，在长廊转角坐了下来。

不等贾母说话，秦可卿便扑通一声跪在贾母脚边，哭道：“老太太救我。”

贾母望着脚边病恹恹梨花带雨的俏美人，到底于心不忍，扯起来，叹道：“孽障啊孽障，我既然撞见了，自不会甩开手。”

秦可卿闻言大喜，磕头称谢。

今晚，贾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知道以贾母的性格，绝不会坐视不理，就在他以为贾母走了可以稍微放松一下时，一个丫鬟径直跑到他耳边，附耳低声道：“老太太请珍大爷下去。”

贾珍听了脸色一变，他感到头皮发麻，身体僵硬，一颗心七上八下，没了主意。

但是他知道，今日若是不去见老太太，只会让老太太更加生气，还不如找个理由，请求老太太原谅。想清楚后，他摆手让丫鬟先走，起身对贾赦贾政道：“小侄失陪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