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白花苦情文

“狐媚子!就是你勾引的老爷?”

一桶冷水浇了下来,女子乌黑的长发沾满了水,湿淋淋缠绕在肩后。

女子的肤色比常人要白皙,也许是被冷水打湿的缘故,她此时的肤色白的近乎透明,隐约能看见底下浅青的血管。

一旁的许夫人看见她这娇柔的样子,没忍住冷哼了一声,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老爷都不在这,你这副贱人扮相是要做给谁看,真当自己是个玩意了?哼,谁不知道你皮子底下全是贱骨头——”

烟眠听着一旁越发嚣张的谩骂,眼珠缓缓滑动到了眼尾。只是轻飘飘的一眼,许夫人看到后莫名脖子一凉。

[系统:宿主你你你,你别生气啊。]

“我没生气。”烟眠语气淡淡。

许夫人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被烟眠一个眼神吓到,一时间她心里的火气更大了,朝旁边狠啐一口,指着烟眠就开始怒骂。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剜了!一个贱人,还有一个小贱人,你们这种丧家玩意怎么还没死?死乞白赖活到现在,白白吃那么多我们谢府的米粮!”

烟眠低下头,和一双骨碌转动黑眼珠对视上,她看着躲在她怀里的小孩,伸手逗弄着他。

“听到了吗,她骂你是小贱人。”

那小孩张开了嘴,一口咬上了她的手指,烟眠也不生气,又伸出根手指,把他嘴角往左右两边扯开。

[系统:宿主!你千万别生气!]

“我不生气。”

不生气才是最大的问题,系统叠着手帕不停擦着脑门上的汗水。正常人被这么对待早该生气了,更别说她这种……不太正常的人。

甚至系统也不确定她是不是“人类”,它是在一个很古怪的世界碰到烟眠的,那时他正在纠结宿主人选。

系统有许多不同类型,像它这种“小白花苦情文”系统是最不受欢迎的类型,几乎没人愿意和它搭档,而就在事业的低谷期,它遇到了她。

“只要你带我离开,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她说。

任何事情?

系统脑子一热,当场就和这个未知的也许是人类的生物签下契约。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扮演好柳姨娘的身份,完成她未尽的梦想。]

话说的那么简单,系统却明白这个任务有多恶心。柳姨娘的故事,就是最传统的小白花苦情文。

三年前,谢家老爷在江南偶遇了柳芸儿,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身,之后柳芸儿便以姨娘的身份进了谢府。

这谢府里可不太平,不管后院风波的谢老爷、嚣张跋扈的许夫人、捧高踩低的下人,还有几位唯恐天下不乱的姨娘。

于是被打骂,被诬陷,怀孕时摔倒流产,冬月时被推下河,这一桩桩惨祸就成为了柳姨娘的日常。

怎奈她心肠好,就算被这样欺负,她也要打落牙齿和血呑,不愿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谢老爷,愿意为了“后院的和谐”而牺牲自己。

甚至最后被许夫人害得命悬一线,谢老爷在她病床前怒扇许夫人耳光时,她拖着虚弱的病体跪在谢老爷脚边,求他不要追究许夫人的过错。

但好在结局是“好”的,在她死后,谢老爷生气地休了许夫人,发誓终身不再娶亲,还柳芸儿一个小小姨娘办了葬礼,立了个牌位常常祭拜。

惨死的柳芸儿不恨任何人,她唯一放不下的,是谢老爷前妻留下的儿子。这个叫谢与年的孩子在许夫人手上并不好过,吃不饱穿不暖,最终被许夫人磋磨至死。

除了保护谢与年,柳芸儿还想谢老爷后半生有人相伴,谢家和睦美好,最好他们夫妻和谐,不会因为她而产生龃龉……如果不是交付的功德不够,她甚至还想许愿世界和平。

系统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叽里咕噜骂了很多脏话,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因此在烟眠面不改色接过任务时,它就知道——

她绝对不是一般人!

“夫人,老爷回府了。”

烟眠抬起头,看向小跑过来的下人,那人越过烟眠径直地跑向许夫人。

这个曾经对她颐指气使的下人,此时看着许夫人满脸谄媚。

几乎一瞬间,许夫人的脸色变了个样,眼角褶子里都堆满了笑意。她摸了摸头上的发簪,又摸了摸脸上新画的妆容。

“跟老爷说,我一会儿就到。”

转头看到地上的烟眠,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嘭——

空木桶重重砸到了烟眠的背上。

她身形瘦削,弯着腰时能看见隆起的骨头,被木桶砸中后她的身体明显往下沉了沉,可她依旧一言不发,默默抱着怀里的谢与年。

一副被欺负无力还手的模样。

“死狐狸精,我今日暂且饶了你,以后要是再在老爷面前乱晃,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许夫人心里的气消散了一些,她冷哼一声转头离开,周围的下人也垂手跟在她的身边,一行人声势浩大地离开了。

烟眠把手指头从谢与年嘴里伸出来,捏起他的衣角慢慢擦掉手上的口水。

忽然她的身后爆发出巨响,许夫人被路上的石头绊倒,叽里咕噜摔了个屁股墩,身边的下人急忙要去扶她,却被面红耳赤的许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烟眠转过身看着前面的兵荒马乱,谢与年坐在她的腿窝上高兴地直拍手。

烟眠将下巴搁在谢与年头上,她看着几人眼中隐约浮现出笑意,可等系统再看的时候,她眼中却什么都没有,平静的像一片湖面。

“老爷,你回来了~”

谢恒把头顶的帽子摘下来放到桌上,抬头就看见许夫人扭着腰往这边跑。

他这个夫人是他娘硬塞给他的,算是舅家那边五服外的一个亲戚女儿。她从小在乡下长大,胸无点墨,粗鄙野蛮,却偏偏要学京中女子的扭捏做派,时常看得他眼睛疼。

许夫人走进堂里转头一看,几个姨娘早就来齐了,一屋子跟喜鹊求偶似的,穿红着绿,花枝招展,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这群小贱蹄子!消息比她还灵通。

她扭着身子坐到谢恒的身边,把几个姨娘一一瞪了过去,开口想说点什么,却没想到谢恒开口问道:

“柳芸儿呢,她怎么没来?”

柳芸儿,柳芸儿,又是柳芸儿!就算她不在,老爷嘴里念叨的还是她!只有她!她早晚要弄死这个臭娘们。

许夫人把帕子扭得快要滴出水来,表面上强装出和善的模样。

“她啊,谁知道呢,可能身体不舒服吧……”

“行,我去看看她。”

许夫人噌一下站了起来,收到下人“已经处理妥当”的暗示后,她心里才安定了下来。

“老爷,我陪你去。”

谢恒点了点头道:“夫人有心了。”

到了初冬时刻,池塘里的荷花都枯成了杆子,东倒西歪趴在水面上。

谢恒心中记挂着柳芸儿,没心思欣赏周围的景色,脚步匆匆走过回廊,忽然他的步伐慢了下来。

曲水边有谁坐在那里,被水打湿的衣服勾勒着腰线,乌黑如檀木的头发曲曲绕绕散开在地上。

女子转过头,许夫人看清了她的脸,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

下人不是说处理好了吗,她怎么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