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隔壁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及数名随从。
马车缓缓驶过繁华的街道,车外喧嚣声不断,内里却是一片静谧。
内中最里面软榻横陈,薰笼盈温。
居中是一张嵌入车板的矮几,上面摆放着满满当当的账册数簿。
薛姨妈贵妇人打扮,肌肤保养得宜,细腻白皙,岁月在她脸上似乎只增添了成熟风韵。
她靠在车厢一侧,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忧虑。
薛宝钗眉眼如画,肤如凝脂,不施粉黛。
她一身淡雅装扮,衣裙上下绣着细腻花卉,发间简饰珠翠,举止端庄中透着温婉贤淑。
此刻素手捧着一本账册凝眸细看,心中已是思绪万千。
薛姨妈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的儿,今日巡视铺子,你也看到了,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账面上的银子所剩无几,眼瞅着马上到了年关,这般光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宝钗心中一惊。
难道妈也看出铺子经营不善了?
但她面上仍保持镇定,轻轻握住薛母的手,柔声宽慰道:“妈不必过于忧心,家中虽有些艰难,但总不至于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咱们把一些没必要的度支砍了,先把年货置办齐全,再给各个院子的礼物备好,等明年春再作计较不迟。”
“从俭处着手,也只能解一时之困,你哥哥在外头花销无度,家中生意又毫无起色,长此以往,只怕难以为继。”薛姨妈摇了摇头,愁容满面。
宝钗沉思片刻:“哥哥那边,我会再劝他收敛些,至于生意,咱家也可另寻出路,或与人合伙,或另开新铺,总比坐以待毙强。”
“你说得在理,只是眼下还有一桩事,让妈更加忧心。”薛姨妈点了点。
宝钗思索问道:“妈可是担心娘娘省亲一事?”
薛姨妈长叹了一口气,皱眉道:“正是,宫里来了旨意,娘娘这头一回省亲,贾家必定大肆操办,可见花费不菲。”
“你姨妈前些日子提过一嘴,若府里公中银钱不够,想找咱家再借些银子周转。”
“如今咱家自身难保,若她再开口,妈该如何是好?借也不是,不借也不是,真真叫人左右为难。”
“妈所虑极是。”宝钗微微蹙眉,沉吟着道,“贾家与薛家本是至亲,若姨妈开口,我们难以推辞。”
“只是不知姨妈所需几何,家中如今捉襟见肘,若再出借大笔银子,只怕生意那边难以维持。”
薛姨妈愁眉不展,低声说道:“正是如此,若借了,我们家便更加艰难,若不借,又恐伤了亲戚情分,这可如何是好?”
“此事需从长计议。”宝钗沉思良久,抿唇说道:“不如这样,若姨妈再开口,我们可先应下。”
“但言明家中生意周转需要大笔银钱,只能借出一部分,如此,既全了亲戚情面,又不至于让我们家陷入绝境。”
薛姨妈琢磨片刻,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苦了你,年纪轻轻便要操心这些家务事。”
宝钗微微一笑,道:“妈,这是我应尽的本分。”
敲定一件烦心事,薛姨妈又有闲心想起其他事。
她替宝钗斟了一盏热茶,若有所思道:“乖囡,你对府里的‘金玉良缘’如何看待?”
薛宝钗脸色微红。
这还是妈头一回,正面和她谈论这句话。
虽说这话早已在荣国府传遍。
但话又说回来,宝玉真是她的借力吗?
正当宝钗左右为难时,孰料马车一震,继而往旁边拐了个道。
少顷。
就听见一道十分嚣张的话传了进来。
“你瞎呀?”
“这么大一个活人在这里吃甘蔗,你的马车不晓得拐弯吗?”
“信不信我砸了你的破马车。”
…
…
却说先前的黑影,再次现身柳絮街的分岔口时。
他已经除脱黑袍,露出一身狗腿子的青衣青帽服饰。
正是陆商的头号狗腿子吴经。
他身后还跟着同样穿着打扮的年轻人,比他年数小几岁,姓左名佑。
狗腿子左佑突然‘咦’的一声,“哥,公子似乎和他人发生冲突了。”
吴经抬眸看去,果见自家公子站在一辆马车前。
正和几个水灵灵的俏丫鬟争吵起来。
见状,他顿时吩咐道:“你赶紧去拿几床被褥过来。”
左佑秒懂,应下转身就跑。
分岔口这里,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几个男仆从和侍女打扮的人,和一群人争执起来。
因对方衣着光鲜,薛家仆从倒也不敢过分嚣张。
“这位哥儿,前面突然跑出一只野猫,惊了我家太太的马驾,才会拐了过来,何况,马车碰着你衣服那会儿,已经停了下来。”
陆商乜斜着那辆打着“薛”字标识的马车。
“那又如何?撞了人就想走?”
车板上面的马夫环顾一圈,发现这群人皆是衣着不凡。
其中几人,虎视眈眈不怀好意地围着丫鬟们同喜同贵。
又对着莺儿香菱她们一通‘嘿嘿’奸笑。
旁边还有一条不知名的大黑犬,正对着自己呲牙咧嘴。
此时,薛家的小厮随从,早被那条壮实的大狗吓破胆,哆嗦着身子在旁边站立难安。
见状,车夫连忙跳下车,赔笑道:“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小的没注意,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恕罪则个。”
陆商冷哼一声,抬脚踢了踢地上的甘蔗,语气嚣张道:“对不住?”
“本公子的甘蔗可是从南边运来的稀罕物,你一句对不住就完了?”
马夫脸色一变,正欲再解释。
车厢内传来一道温和却带着威严的女声:“外头何事喧哗?”
马夫连忙躬身回道:“回太太,小的不小心刮碰到了一位哥儿,正在向他赔不是。”
女声再次传来:“这位哥儿,实在抱歉,是我们家的马车不慎冲撞了你。妾身在此向你赔个不是,还请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陆商挑眉,字字顿顿道:“道歉有用,要锦衣卫干嘛用。”
听见如此嚣张的话语。
一众薛家下人闻听锦衣卫三字,俱是吓得噤若寒蝉。
这个贵气哥儿,怕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家的公子吧?
薛姨妈闻言,只能以手挑开帘幕,目光扫过那名贵公子。
陆商歪了歪头,刚好瞧清车厢里面的贵妇人和一位约摸二七年华的少女。
少女在男人灼热的眼神注视下,微微别过窗帘躲了过去。
薛姨妈见对方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心中略一思量,便温声说道:“不知哥儿如何称呼?”
陆商下巴微抬,报了一长串的名号。
薛姨妈在心里快速思索,京中权贵里面,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妾身金陵薛王氏,家兄兵部尚书讳子腾,姐夫乃荣国府政公,还请哥儿行个方便。”
陆商骤然听见对方报出名号,神色微怔,接着微微张大嘴巴。
薛姨妈见状,顿时了然在胸,对方显然被两个名号给唬住了。
只见她矜持地朝对方笑了笑,又吩咐马夫:“给哥儿赔点银两,这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府。”
“好的,太太。”
薛姨妈颔首,旋即伸手放下湘妃竹帘。
正当马夫取出一绽银子想要赔偿了事。
回过神来的陆商冷笑一声,对着四个睁着好奇大眼睛的俏丫鬟打量几眼。
“颜色还行,肤白貌美,绑了。”
有狗腿子立马高声咐和:“来呀,公子说了,把这些小娘皮绑回去。”
声落,马夫吓了一个哆嗦,手上的银绽应声落地。
车窗里面,再次露出薛姨妈那张震惊的脸蛋。
绑人?
陆商拍了拍手:“本公子的小姑,正好缺几个丫鬟沐足,她们倒挺合适。”
“还有车厢那个小妞,也给爷绑了,先带回家给我…咳,给小姑沐足月余,再放她归去。”
“得令。”
附近八名狗腿子霎时高挽袖子,那个先前送银子的吴经也赶到加入进来。
吴经趁乱俯身靠近陆商,小声答道:“公子,已经按照你的吩咐,银子已经给了那个甘蔗小贩。”
陆商不动声色点点头,朝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侍女努嘴道:“绑了。”
闻言,薛姨妈吓得花容失色,一把将窗帘卷下,朝马夫喝道:“快跑!”
可惜,马夫早就被陆商的狗腿子控制住。
其他薛家男仆这会儿也不敢过来。
毕竟那条大犬还朝他们吞吐着鲜红舌头。
众狗腿子中,数吴经吼得最大声。
“绑了绑了,女的都不要放过。”
“瞧这个细皮嫩肉的模样,起码能侍奉咱们公子半年,绑的时候,下手轻一点,别弄破皮了。”
吼完,他又朝狗腿子同伴们吆喝道:“都注意点,不要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新来的狗腿子不太了解行情,讶然道:“吴哥,不碰人,哪怎么办?公子要绑人,咱们不碰她们的身体,该如何绑?”
“蠢才,当然是拿床褥,卷着绑。”
同一时间。
先前去而折返的左佑,带着好几个狗腿子,一人抱着一床被褥小跑而来。
“床褥来了,床褥来了。”
吴经指示其他狗腿子绑人。
“公子,小的看这位夫人风韵犹存。”
“何不一并绑咯?”
吴经准备登车绑人,半道突然驻足,回头朝公子典着一张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