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差不多就是这样，话说，大哥，你家的饭是真的好吃。”
雷米尔摇晃一根吮得干干净净的鸡腿。
他眉飞色舞地比了个大拇指，对格伦家大厨的手艺赞口不绝。
“对吧对吧，他们家的饭很好吃的。”
露易丝嘬着鳌虾的钳子，发出相同的感慨，她对于雷米尔和自己有相同见解很是得瑟。
“也就是说，那100克独角兽银角粉末加了大约0.1克的纯银粉末当作杂质，如果不把银角粉末中的杂质剔除出来的话，不仅仪式会失败，我还会承受逆鳞焚心之痛，是这个意思对吧。”
格伦看着饕餮大吃的雷米尔，总结了一下他先前的发言。
“没错，大哥，”
雷米尔又将一块煎金枪鱼叉进嘴中，含糊不清的说，
“不过嘛，倒也没说的那么吓人，顶多就是让你被折磨得两三个月睡不着觉，对身体本身没有太大的伤害，不过遭受这种痛苦的人，大多都得了精神衰弱。”
“是那个叫阿什么的人干的？”
格伦心中有一个答案，但他并不清楚对方叫什么，之前说到一半自己就给对方打断了。
“阿尔特曼.格雷厄姆，大哥，就那个觊觎你家白龙的人。”
雷米尔说着，瞥了一眼旁边专心致志攻克香草冰淇淋的露易丝。
“没错，就是阿尔特曼，是他干的？”格伦问。
“不然呢？还能有谁。”
雷米尔端起红酒杯，轻酌一口，杯口留下深红色的痕印。
“他们就不怕事后追责？”
格伦还是一脸狐疑的看着雷米尔，
“这可是整整一千镑的生意，要是出了岔子，拉提斯魔法学院的声誉也会跟着受损。”
雷米尔倒是摆摆手，做出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屠龙家族的独生子、纨绔子弟——格伦.奥古斯都，无视祖上的荣耀，尝试与一条白龙契约，结果因为操作不熟练，仪式中途出了岔子，导致承受逆鳞焚心之痛，这种情况说出去，很符合情理，对吧。”
雷米尔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用力拍打自己的大腿，声泪俱下道：
“多么愚蠢的决定啊，明明是无上辉煌的屠龙世家，却毅然决然的做出违背祖宗的决定，要成为一名龙骑士，如此看来，契约失败，一定是遭报应了啊！”
雷米尔说得声情并茂，格伦居然从中隐约听出了一丝萧瑟的意味。
“况且，奥古斯都家族现在本身势弱，完全比不过龙骑士世家的格雷厄姆家族，老板擅作主张，提前巴结那位天才，等未来他发达了提携自己，岂不是美事一桩？”
“你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格伦敏锐的察觉到关键点。
雷米尔闻言，摆出郑重的姿态。
他凑到格伦耳边，半捂着嘴，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
“我可是影市舌人，游走于光明与黑暗之间，于夹缝中竭力求生，懂吗？大哥。”
“说人话。”
“情报贩子，干些灰色生意，好讨口饭吃。”
雷米尔老实交代，没有再继续先前的语焉不详。
“我要怎么证实你提供消息的真伪。”格伦说。
“很简单，大哥，你用离心机就可以，纯银粉末密度在10.5g/cm³，而独角兽角粉末的密度则是7.3g/cm³，双方密度差异过大，只需要以2000-3000转的速度，离心5-10分钟，纯银粉末便会在离心过程中自动上浮。”
雷米尔舌绽莲花，绘声绘色的描述，他用手扶了扶自己并不存在的镜框，做出一副知识渊博的模样，
“等分离成功后，一个是金属，一个是蛋白质，你想要验证答案，那就很简单了。”
雷米尔说的有头有尾，毫无瑕疵。
格伦觉得没什么大毛病，于是招呼管家过来，将装有银角粉末的药粉包装袋交给他去验证答案。
如果雷米尔所言为真，那这个情报的价值不可估量。
为了变强，学习魔法，选择加入某个魔法学院是最适合的选择。
现在是八月初，而巴拉德王国的各大魔法学院的招生考试统一设置在八九月份左右。
一旦自己契约失败，将承受逆鳞焚心之痛。
这种痛楚堪比万蚁噬骨，能将人折磨得连觉都睡不着，就更遑论参加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了。
那自己错过入学考试这个窗口期，是必然的结果。
也就等同于，自己差不多会耽搁整整一年的时间。
而家族的灭顶之灾在三年之后……
一想到这，格伦就不寒而栗，他双手交叉，托着下巴问道：
“你想要些什么？”
雷米尔切羔羊排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看着滚烫的油在银质刀叉上翩翩起舞，沉默一会，眼球骨碌碌转地试探：
“大哥，我想问一下，你契约成为龙骑士之后，是打算报考拉提斯魔法学院嘛？”
格伦愣了一下：
“具体要考哪个魔法学院，我暂时还不确定，你问这个是……等一下，你想要上学？”
格伦看着雷米尔罕见的露出扭捏的姿态，恍然大悟。
奥古斯都基金会作为贝鲁格拉德大学的长期赞助商，一直享有一个推荐名额。
这个推荐入学的名额本来是父亲留给格伦的。
但是格伦如果选择报考专门学习魔法的学院的话，那这个名额就空出来了。
如果他猜的不错的话，眼前这个穿着邋遢、靠着卖些不值钱情报勉强度日的男孩，想要上学。
“嗯。”
雷米尔憨厚地点头。
他没敢跟格伦对视，仿佛知道这件事说出去都有些荒唐。
他捻了捻自己脏兮兮的宽大西衣，羊毛西衣腻得似乎能挤出油来：
“大哥，我从小一个人长大，靠卖情报混口饭吃，这身西装还是在别墅区的垃圾堆里捡的，但人往高处走，总是要想着学习进步的嘛。”
“所以，你想要贝鲁格拉德大学那个推荐名额？”
格伦点明了雷米尔的小心思。
“倒也不是那个意思，大哥，我就只是单纯好奇，问问而已，不行的话也没问题，钱对我来说也一样，您看着给就可以。”
雷米尔大大方方的说着，语气很淡，他来回咬着嘴边红色的吸管，右脚紧张的点着地面。
这个小细节没逃过格伦的眼睛。
这一系列行为，属于是一种焦虑不安、缺乏安全感的反射动作，说明他在害怕，害怕被自己拒绝。
哪怕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在这副佯作坚强的面具背后，依然是个自卑的小孩。
他霍然起身，立了立雷米尔的衣领，像一个值得信赖的老大哥：
“没问题，这个名额是你的了，还有，贝鲁格拉德大学可是巴拉德王国最高级的学府之一，你看你这衣不得体的样子，到时候你就打算穿这身行头去上学吗？我可以让裁缝给你量身定制。”
“真的吗？大哥？！上学这件事，我就是说着玩玩的，真没必要，”
雷米尔有些受宠若惊，他还下意识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那个，帮我换套衣服的事情这就不必了，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攒钱的，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免费为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提供食物，量大管饱，甚至连可乐都不限量，就是位置偏僻了点，要走两三个小时的路，我腿脚勤快点就可以多攒些钱了。”
“只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了，你来得及吗？”
格伦慷慨大方的摆摆手，
“不用拘谨，只需要我一句话，第二天，量身定制的西服就能送货上门。”
“那个，没事的，大哥，这种事就不劳烦您操心了，小弟我可以等攒够了在第二年再入学。”
雷米尔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头顶的鸡窝。
“也行，看你，有需要找我就可以。”
格伦没有坚持，而是把选择权留给雷米尔。
从小一个人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长大，缺乏安全感和爱，哪怕是一点点的善意，对他而言，都是难能可贵的奢侈品，这份善意太过奢侈，以至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体面地接受这份善意，只好笨拙的拒绝。
管家回到了餐桌旁，将两碟装有不同重量银粉的器皿摆在桌上，十分郑重的说：
“少爷，结果出来了，银角粉末中的确混入了银粉杂质，光凭肉眼，根本无法区别二者。”
“看吧，大哥，我说的没错吧。”
雷米尔又得意洋洋起来，他跃跃欲试地举手说，
“既然杂质都分离出来了，事不宜迟，要不现在就准备契约？我可以充当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