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叹气，容易变老。”
调侃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帐中突兀响起。
邱浩一阵毛骨悚然，下意识摸向横在书案右侧的长剑。
多年征战，他已经习惯将武器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可这一次，邱浩摸了个空。
他反应极快，在发现长剑消失之后，立刻腰间发力，原地一个拧身，将书案踹向声音出现的方向，厉声喝道：
“谁！”
“唉？
嘘——”
下一刻，邱浩便看到一个极为狼狈的身影。
一手提着长剑，另一手以极为诡异的角度托住翻起的书案，显得有些狼狈。
与此同时，大帐外的守卫也听到了帐内的响动，在外高声问道：
“将军？”
邱浩看着来人，眼角微微抽搐，沉声说道：
“无事，我在练剑，退下吧。”
“是。”
门外几名守卫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邱浩的贴身近卫，邱将军可从来没有深夜在大帐中练剑的习惯。
不过几人也没有太过担忧，毕竟邱将军也是位四境武者，不至于悄无声息被人擒下。
大帐内，姜元小心翼翼的将书案放回地上，努力不让其发出声响。
随后，又在邱浩吃人般的目光中，将长剑也放回了原位。
“你这反应也忒大，差点就被你砍了。”
邱浩看向姜元，有些疑惑他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到他身边的。
但一转念，想到来自锦衣卫的消息：
姜元如今已是四境武者，又能翻阅锦衣卫中收藏的隐匿之法，小心些倒也不是完全做不到。
因此便不再多想。
“哼。”
邱浩冷哼道：
“擅闯军营，可是死罪。”
姜元笑道：“那也得看军营谁管事不是？”
邱浩看着那熟悉的笑容，无奈摇了摇头：
“坐。”
姜元也干脆，直接坐到邱浩对面，与他只隔着一个书案的距离。
邱浩又是一阵无语，强压着揍姜元一顿的冲动，说道：
“怎么突然来我这？”
“我来为你分忧。”
“嗯？”
邱浩眼中闪过疑惑，默默看着姜元，准备看看这张狗嘴里能吐出来什么。
两人相交多年，关系密切，姜元也不绕圈子，快速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邱浩双眸渐渐眯起，眼神中闪过冷冽的寒芒：
“不要说了，你现在离开这，我可以当做你从未来过。
若再说下去，别怪我不念兄弟情义。”
姜元叹道：
“就怕你这个死样子，你们俩就非得分个你死我活？什么都不顾了？
你让岳山叔怎么想，让九泉下的老爷子怎么想？”
邱浩闻言略有些动容，但沉默片刻，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受先皇大恩，也受上柱国大恩。
这等叛国之事，我做不出来。
自古忠义难两全，非取其一，只有尽忠。”
姜元咧了咧嘴：
“那退一步，今年之内，不再开战，如何？”
邱浩轻笑道：
“朱博战书已下，两军明日便要决战，你现在说这个，有何用？
况且就算能拖过今年，可他朱博口口声声要为天下百姓博个公平，要创造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然后他就和我在这旷日持久的对峙，你可知这数万大军一日要消耗多少钱粮，又要多少百姓民夫运输补给。
再这样下去，天下民力近乎耗光，十室九空、民不聊生，有公平又有何用？又何谈太平盛世？”
姜元笑道：
“这不又把话题转回来了，你们两个联手，一切都能解决。
十万大军北进雍州，定能势如破竹，半年之内便能坐拥雍梁，再挥师东进，三年内便可平定天下。”
邱浩：“？”
虽然知道姜元在抬杠，但他不得不说，这确实是达成朱博所愿最好的方法。
然而，这和他的观念是完全相悖的。
邱浩摇了摇头：“不要再说了，天渊朝虽有诸多弊端，但也未到非亡不可的地步。
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我都没有背叛的动机。”
姜元叹息道：
“非要手足相残？”
邱浩眼中闪过不耐：“你要非想当这个和事佬，为何不让朱博投降。”
姜元无奈摊手：
“你让步，是兄弟共治天下。
他投降，是脑袋伸过去给皇帝砍。”
邱浩沉默。
姜元揉了揉眉心：“那就是谈不拢了？”
沉默。
“好，那现在换个方式。”
姜元突然抓住邱浩手臂，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宣布，你被绑架了。”
邱浩歪头，疑惑道：“你疯了？”
可下一刻，他眼中尽是错愕与震惊。
一股强大的力量，顺着姜元手指，瞬间涌入他体内。
邱浩感觉自己浑身筋肉都变得绵软无力，四境武者的强大肉身，竟然再不能使出一丝一毫的力气。
邱浩失声道：“你这是......
先天？！
怎么可能！！！”
不同于被姜元和岳老爷子联手逼成反贼的朱博。
他对姜元的认知，是一个喜欢追求安逸生活的普通人。
虽然有些小聪明，也莫名其妙的修炼到了四境，但依然只是个强大一点的普通人而已。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先天强者。
一人可横扫千军。
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可以说这种人的数量，比天渊朝皇帝的数量还少。
更不要说让他们为皇室效忠。
当他听说皇室出了位先天大供奉时，已经非常惊讶了。
可现在，自幼一起长大的挚友，竟然悄无声息的步入这个神秘的境界，邱浩怎能不震惊。
姜元嘴角的笑容略微收敛：
“邱将军，这下如何？”
邱浩陷入沉默，在他眼中，闪过李越那苍老却挺拔的背影，他叹息道：
“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投降。”
姜元眼中闪过讶异，邱浩对天渊朝的忠诚，比他想象的还要坚定。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很难共情这种感受。
但是，这并不阻碍他继续自己的想法。
“不要你投降，还是我刚刚的条件，拖，今年之内，不再开战。
当然，也不是完全缩着，我与朱博商议好了，你们就只斗将，一天一小斗，三天一大斗。
总之只要前线还有动静，就没人能说你的不是。
反正北军是李越一手组建，除了你这个嫡系传人，再没人能如臂指使。
明年之前，我给你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邱浩惊讶的看着姜元。
今夜的所有谈话，姜元都在偏向朱博一方，其态度完全是代表至阳国来游说他这位天渊大将的。
他刚刚甚至以为，到了这一步，姜元最柔和的手段，就是把他掳走。
可现在来看，似乎不是。
邱浩心中对姜元的不满，突然消散了不少。
他沉声道：“好，但只到年底。”
姜元点点头：
“可。”
一场密谈结束，姜元悄然消失在军营的阴影中。
在他看来，邱浩现在的态度已经没有办法主动改变。
这家伙对天渊朝的忠诚，完全是莫名其妙的。
如今之计，唯有先拖延时间。
然后去使一些盘外招，比如......
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