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琢磨不透的奇怪前辈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接到了纳雷夫卡的召集,按照指示来到他昨天带我们参观过的房间集合。

据说是有任务,但具体内容并未提前告知,看样子是打算直接当面说明。

纳雷夫卡此刻坐在椅子上,面前是站成一排的我们三人。

他看起来无精打采,频频眨眼,似乎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看上去真的很困。

仔细一瞧,他的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

昨天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与其说是一个犯罪组织的高层干部,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一个刚刚通宵加班的社畜。

啊,等等,这种样子让我不禁想起在公安时见过的那些前辈们,疲惫却又强撑着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那个,纳雷夫卡?”

我试探性地开口。

“啊,抱歉。”

“没事。”

“你累了吗?”

“嗯?啊……昨天只睡了两个小时而已。”

“两小时!?没事吧!?”

“没事没事,习惯了,谢谢你的关心,苏格兰。”

在苏格兰接上我的话关切地询问后,纳雷夫卡微微眯起眼,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他的嘴被面具遮住了,但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此刻嘴角那随意上扬的弧度。

他说是“两个小时”,但实际可能更短。

要不然,他脸上的黑眼圈不可能这么明显。

他是个看上去很“好说话”的干部,也许正因为如此,才会被组织里的人压榨利用吧。

虽然我们才认识不到24小时,他又是个犯罪组织的干部,但我竟然对他产生了一种类似于同情和担忧的情感。

大概是因为他身上那种让人无法感到敌意的气质吧……

然而,正如我所料,他口中交代的任务,果然和犯罪组织的本质一致。

我们的目标是摧毁一个小型组织。

根据情报,这个小组织企图利用黑衣组织的名号从事非法活动,比如毒品交易和器官走私。

从公安的角度来说,这本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我们可以顺藤摸瓜调查出这个小组织背后的关系网,一举将其连根拔起。

然而,组织的命令是彻底铲除他们,根本没打算给对方任何活命的机会。

即便目标是罪犯,组织也会毫不犹豫地夺走他们的性命。

从我开始潜入黑衣组织以来,最让我感到不安的,就是这里对生命的轻视。

这一次也一样。

据纳雷夫卡所说,对方总共十五人,而他们的性命将在任务的瞬间终结,就在我的眼前消失。

但我无法对此提出异议。

任务已经下达,而我的职责就是顺从完成。

“交易现场就由我和波本去,苏格兰和黑麦负责狙击可能逃脱的人。”

“明白。”

“了解。”

“狙击点怎么安排?”

黑麦发问后,纳雷夫卡将一张标记了目标地点及其周围环境的地图摊开在桌上。

他看起来并不把这次任务当成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对他来说,也许只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罢了。

……

任务的细节和行动计划基本敲定后,纳雷夫卡轻松地结束了话题,随后邀请我们三人一起去据点内的酒吧坐坐。

对于我和苏格兰来说,能有机会与组织的一位干部拉近关系,显然不可能拒绝。

更何况,这可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以看看纳雷夫卡的真面目。

自从进入组织后,我就听说过他的传闻,其中之一便是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摘下面具。

至于为什么,有各种说法,但都缺乏依据,至今无人知晓。

不过,如果喝酒吃饭,他总得摘下吧?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一睹他的真容。

当然,心里还有点小私心——喝点酒,说不定他会透露些什么。

让我意外的是,连黑麦也答应了邀请。

我本以为他不是那种会随便陪人喝酒的人,但既然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或许也有自己的野心。

纳雷夫卡毫不犹豫地在酒吧里最靠里的沙发座位坐下,随即招呼我们一起坐下。

我和苏格兰分别坐在他两侧,而黑麦则坐在苏格兰的另一边。

“随便点吧,今天我请客。”纳雷夫卡笑着说,同时向酒吧老板点了一杯他惯常的酒,“老板,给我来一杯老样子的。”

他那轻松愉快的神情,完全不像黑衣组织的干部。

很快,他的面前被端来了一杯酒,正是以他为代号命名的“纳雷夫卡”。

他把杯子凑到面具前,闻了闻酒的气味,动作像极了一只仔细嗅探的狗。

“今天这个用了莓果和柑橘类草本,挺可爱的组合嘛。”

他随口点评。

“多谢夸奖,纳雷夫卡先生。”

老板恭敬地答道。

看着他开心地品味酒香的样子,我一时很难将他与这个可怕的犯罪组织联系起来。

酒端上来后,我们也随他举杯,一起简单地碰了碰杯。

我点的是一杯波本威士忌。

喝了一口后,我忍不住观察起纳雷夫卡。

他果然没有犹豫地摘下了面具,将它拉到下巴处,露出了口鼻,随即大大方方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他喝得很尽兴,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从他的样子看,他的年龄应该在二十多岁到三十岁之间,和我们并没有太大差距。

他的谈吐轻松自然,和我们三人都能轻松搭话,毫不冷场。

他这样的沟通能力让我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天生的社交达人。

虽然喝的是高度酒,但他看起来没有丝毫被酒精影响的迹象,反而显得格外放松。

也许是因为这个场合与任务无关,他的情绪比平时高涨不少。

就在我端着杯子偷偷观察他的同时,他的目光也突然看向了我。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这让我不禁感到有些不悦。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

我开口问道,语气轻快却带着几分揶揄。

“绝对没有!话说回来,波本,你一直盯着我的脸干嘛?”

他话锋一转,反而开始调侃我。

我被戳中心事,尴尬地大幅度摇头,试图掩盖我的窘迫。

然而,他并没有深究,而是顺势转移了话题。

“你居然会摘下面具啊。”

“嗯?当然了,我得喝酒啊。”

“但我听说你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摘下面具。”

“我也听过这个传闻。”苏格兰接话道,“说是你的脸上有很严重的伤疤,所以才用面具遮掩,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啊?”

“什么鬼传闻?”纳雷夫卡闻言,略显夸张地瞪大眼睛,看起来完全不知情。

我也听过关于他的这些传闻,但看他摘下面具时毫不犹豫的样子,明显不是在隐藏什么。

此刻他眨了眨眼,略微歪头,露出一副比实际年龄更显稚嫩的模样,却意外地没有任何违和感。

他坦然说道:“我戴面具可不是为了遮掩什么。”

“那是为什么?”

黑麦表现出十分好奇的样子。

“哦,连黑麦都感兴趣了吗?”

有些意外地看向黑麦。

他似乎没想到黑麦会主动搭话。

不过,黑麦显然并不抗拒和他交谈,或许是因为觉得他比琴酒和贝尔摩德更容易接近。

纳雷夫卡指了指鼻子:“我戴面具,是因为这里的气味太重了。”

“气味?”黑麦和苏格兰同时皱眉。

“你们想想,这里有烟鬼、带枪械的人,还有一堆喷着浓烈香水的家伙,味道简直糟糕透顶,而我鼻子特别灵敏,受不了这些气味。”

他说得理直气壮。

确实,这据点内到处弥漫着各种气味。

烟草、香水的味道,还有火药和铁锈的气味。

虽然这些味道通常不足以引起我的注意,但一旦开始意识到,就会觉得格外刺鼻。

看着他轻松地继续品酒,我忽然觉得,他的“普通”不过是伪装,他仍然是一个值得警惕的人。

“在其他干部面前我是不摘面具的,味道太难闻了,相比之下,你们就好太多了,没什么难闻的气味。”

“诶,等、等等!?”

话音刚落,纳雷夫卡突然凑近苏格兰的胸口,鼻子在他身上闻了闻,发出类似嗅探的声音。

等等,他在干什么!?这动作怎么看都像个怪人吧!?

还有,为什么苏格兰的脸红了!?

“苏格兰不抽烟吧?也不会经常带着步枪,最多带把手枪,对吗?”

“啊,啊啊,是的,你居然真的能闻出来,太厉害了!”

“嗯,那当然。”

苏格兰一脸崇拜地看着纳雷夫卡。

虽然我承认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但这些细节通过观察也不难得出结论。

比如烟味,讨厌烟的人,即使没有人在他面前抽烟,也能闻出谁是吸烟者;步枪携带与否,通过举止细节也能看出端倪。

手枪则更简单,从姿势、肩膀位置和一些小动作都能推测出来。

所以,别对敌对组织的干部露出这种充满尊敬的眼神啊,苏格兰!

“纳雷夫卡,那我呢?”我开口问道。

“嗯……”他转头看向我,闭了闭眼,随后靠近我的胸口嗅了嗅。他闭眼的模样带着些许天真,眼睫毛意外地长。

他那专注嗅探的样子让我感到些许尴尬。这就是刚才苏格兰的感受吗?

“波本,你用的是某某牌的香水,对吧?武装和苏格兰一样,也带着手枪。”

“……”他完全说对了。

我确实用了香水,但为了避免让人反感,特意挑选了香气清淡的类型。

可没想到,还是被他一口说中了。

“没错,你的嗅觉真的很敏锐。”

“哼哼,顺便说一下,黑麦抽烟吧,某某品牌?平时带着手枪,但也经常携带步枪,对不对?”

“你连枪的种类都能分辨出来?”黑麦挑眉问道。

“当然啦,手枪和步枪用的火药量不同,配方也不一样,气味自然也不一样,而且,火药的味道会沾到衣服和头发上,很容易辨认。”

“简直跟警犬一样。”黑麦似乎是由衷的感叹。

“喂,你这是挑衅吗?”

纳雷夫卡语气轻快地回击。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点期待他真的揍黑麦一顿。

但冷静下来,我又不由得对他说的“火药气味”产生了怀疑:仅凭气味真的能判断到这种程度吗?

仔细想想也并非不可能。

纳雷夫卡是干部,有足够的资源在短时间内查清我们的背景,或许他只是利用了这些信息。

虽然他可能没必要撒谎,但这份能力到底是真是假还需要观察。

我一边喝着酒,一边观察着纳雷夫卡。

他依旧自如地与苏格兰和黑麦交谈,轻松愉快,毫无醉意。

然而,那张微笑的脸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依然无法看透。

他看起来与这个犯罪组织格格不入,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属于这里。

但偶尔透露的言语和细节,又让人清楚地意识到,他的确是个生活在黑暗世界中的人。

我真正见识到这一点,是两天后的首次任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