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镇，烧烤摊。
今夜无月，96年街上的灯光还很微弱，风一吹偶尔还会闪烁两下。
通信时代还没完全到来，网络时代更未开启，不比得2021年人们刷刷抖音、聊聊微信、追追剧就能熬上大半夜。
周相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神情平淡。
吴汉生独自喝下半瓶啤酒，望了望志远和相臣，欲言又止道：“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
“彩票中奖了？”周志远打趣道。
周相臣没说话，只是望着吴汉生。
吴汉生摇了摇头，略作沉吟道：“县城里的那个会所，我常去，可以打8折。”
“汉生，你个老银币居然是常客，怪不得我瞧那老板娘总是对你笑，你俩是不是有一腿。”周志远指着吴汉生笑骂道。
“我知道，志远是第一个去的，我在你后面，我跟老板娘说是你朋友，她也给我打了8折。”周相臣淡淡道。
周志远的笑容顿时僵住，“所以就我没打折？”
周相臣和吴汉生都微微一笑。
两个狗贼……周志远心里暗骂了一句，默默喝了一杯酒，发誓以后去会所不走前头了。
周相臣端起酒杯道：“汉生，这次怀柔出事，辛苦你了，咱俩喝一个。”
“举手之劳。”
两人碰了碰杯。
吴汉生放下酒杯，打了个嗝，似乎有些话难以启齿。
“相臣，其实我还隐瞒了一件事。”
周志远一听，怒道：“吴汉生，你个狗贼，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去会所了？”
周相臣没说话，吴汉生看了他一眼，又独自喝了一杯酒，这才说道：
“昨天晚上在将军庙附近，我手底下一个兄弟把吴兵救走了。”
“吴汉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吴兵那么一个恶心的人，谢老师险些被他糟蹋，你居然包庇他。怎么，他是你兄弟，我们就不是你兄弟了？会所白逛了？”周志远气呼呼道。
吴汉生有些汗颜。
“我知道。”周相臣神色平静如水。
“啥，老哥，你知道？”周志远惊讶道。
“昨晚动静闹得那么大，将军庙附近漫山遍野都是人，吴兵又受了伤，若非有人接应，他不可能逃脱。再加上我之前发出十万现金悬赏，寻常亲戚朋友定然知道孰轻孰重，所以会帮他的，只有汉生手下和他过命的兄弟。”周相臣神色如常。
吴汉生苦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就知道，以相臣的智慧，多半是猜到了，今晚的酒局你的话比往常少，应该是在等我主动坦白吧！”
周相臣端起酒杯，微微颔首。
我特么太单纯了……周志远错愕地看着这两个老银币。
吴汉生喝了酒，郑重说道：“吴兵心术不正，作恶多端，但他毕竟是跟过我的兄弟。相臣，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我让他永远滚出平安镇，滚出你的视线。”
“他险些辱我怀柔，我不可能就这么放了他，你知道的。”周相臣喝完酒，放下酒杯，凝视着吴汉生。
“其实我早就猜到是这个答案了，但我还是想问问你。”吴汉生叹了口气，“喝完酒，我亲自带他去派出所。”
周相臣摇了摇头，“我若是想让他进局子，也没必要等到现在。”
“那你是怎么想的？”吴汉生问道。
“这样吧，汉生，我给你个面子。待会喝完酒，你回去让你那个救了吴兵的小弟告诉他，我已醉得不省人事，然后给他安排一辆摩托车，让他连夜离开平安镇，再也别回来。他若还想杀我，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我也不会放过他。若是他真走了，我也懒得追。”
周相臣静静凝望着吴汉生。
后者倒上酒，举杯道：“可以。”
……
夜色如墨。
周志远扶着假醉的老哥在路上摇摇晃晃。
演技不算高超，但偶尔遇到个人，还是会有人笑说一句，周厂长喝醉啦！
“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要怎么坑吴兵了？”周志远低声问道。
周相臣淡淡一笑。
从老哥的笑容中，小老弟瞬间懂了。
“难怪你让依然今晚去我家睡觉。”
周志远埋怨道：“哥，下次这种事情你稍微给点提示啊，不然搞得我像傻子是的。”
“诶，哥，哥，你走错路了。”
“我尿急。”
“……”
“哥，你行吗，要不要我帮你扶着？”
“不用。”
周相臣双手叉腰，神情爽然。
看着迎风而立，英姿飒爽的老哥，小老弟黯然神伤啊。
“哥，今晚怎么没见李秘书？”
“能不能别在我撒尿的时候提她。”
“哦，我知道了，她大姨妈来了。”
“……”
我现在满脑子都是珂珂曼妙的身姿……周相臣默默叹了口气，挺起肚子抖了抖，然后屁股一撅，只觉通体舒泰。
小老弟又扶着老哥上路了。
“哥，若是那吴兵不来寻仇，就这样放跑了他，你甘心吗？”周志远问道，反正他一个旁观者都是很不甘心的。
周相臣当然不甘心。
所以今夜喝酒李珂不在，不是因为她大姨妈来了，而是被他安排到离开平安镇必经之路上吹风去了。
倘若吴兵选择直接骑车离开平安镇，那么他就是李珂今晚的猎物。
李珂虽然是个胆小怕死的怂货，但如果是偷袭埋伏，她还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毁尸灭迹什么的，周相臣起初是有点担心缺心眼的李珂处理不干净。
但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她们李家不愧是八极拳世家，竟有一种祖传的销骨粉，不但可以融化尸体，就连摩托车也能给融了，简直是毁尸灭迹的神器。
不过，这些事情周相臣并不打算告诉汉生和志远，以免他们觉得他是个老银币，以后不跟他玩了。
夜黑风急。
周相臣突然停下踉跄的步伐，狂风吹得单薄的衣衫沙沙作响。
他伸手抓住一片路过的树叶，感慨道：“落叶了！”
落叶归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