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坤还未来得及张口问，就见谢飞老师腾的一下跳起来，急道：“什么好消息？”
于大姐显然没料到一向淡定的老谢会如此失态，只能咧了咧嘴，略显尴尬道：“呃，是卖片的事儿。”
“片子卖出来了？”谢飞老师紧接着追问。
眼瞅着电影节马上就要闭幕了，可《本命年》至今无人问津。虽说制片的钱是公家的，能不能卖出去跟个人关系不大，但谢老师心里还是着急啊，这万一要是没得奖，片子也卖不出去，那回去该多丢人啊！
“不是《本命年》，是小赵的《黑洞》。”于大姐只得再次解释道。
咦！
赵坤闻言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于大姐，什么情况？”
可能是被刚刚老谢的一惊一乍破坏了心情，于大姐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道：“北欧购片团那边松口了，四个国家的版权，一共两千美元。你如果答应，下午就签合同。”
“签，必须签。”赵坤乐不可支道。
北欧四国是挪威、瑞典、芬兰和丹麦，别看四个国家的版权才两千美元，那是因为他们的人口基数少，而且《黑洞》就是一个三分半钟的短片，只能放在电视台播出。
而且这两千美元，几乎就能收回全部成本了。
“还有呢……”
于大姐抿嘴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递过来道：“上午来了好几拨人，都有购片意向，我都记在上面了，你看看。”
赵坤拿过来一看，嚯，英国、法国、荷兰、意呆利、死板鸭……哦，还有现在的联邦德国，都榜上有名，数一数一共十一个国家，还有巴西、阿根廷这样的南美国家，上面的价钱不一，低到一千美元，高到英国的三千五百美元，全部加起来足足有两万多美元。
赵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坐在对面的于大姐。
谢飞老师也有些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吃惊道：“这么多啊？”
于大姐整理了一下她那大波浪的长发，笑道：“小赵前一段时间不是挺火嘛，《黑洞》也很受欢迎，估计他们判断很可能会获奖，所以就都找上门来了。”
说着，她又解释道：“这些都是正常报价，除非能拿奖，要不然高不到哪儿去。”
短片本就是一个很小众的市场，一般来说能卖出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赵坤在来柏林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为爱发电”的心理准备，可此时面对这么多国家的报价，他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如果拿奖的话，这个价钱怎么说？”
于大姐眼中闪过一丝讶然，道：“那要看得什么奖，按照我的经验，如果是短片金熊奖，差不多能在这个基础上翻一倍；如果是银熊的话，上涨幅度大概在30%到50%这个区间……”
说着，于大姐稍稍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要是没得奖的话，到时候可能就不是这个价了，他们肯定会压价，甚至还会取消。”
于大姐说的这个赵坤心知肚明，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双方博弈的过程。这些片商之所以在颁奖典礼前一天过来接洽，实际上是一种极限施压，同时大家都在赌。
签约了，片子获奖了，他们就赚了，就算没有获奖他们也不亏。
但对于卖的一方来说，这里面的差距就大了，比如现在《黑洞》的正常购片价是两千美元，如果拿到短片金熊奖，那就是四千美元；拿银熊奖，三千美元。可万一你拿奖，那么原来的两千美元马上就会变成五百美元，甚至更低。
理由很简单，没有奖项的短片是没有市场的，片商可以随意压价，或者干脆不买了，你一点辙都没有。
赵坤没有多做考虑，指了指纸上道：“于大姐，这些还是再等等看再说吧。北欧购片团那边，既然跟咱们是老客户，可以先签了。”
于大姐很惊讶赵坤前后态度反差这么大，提醒道：“小赵，你可想清楚了？”
一旁的谢飞老师也忍不住道：“两万多美元，不少了。”
是啊，两万多美元，保不齐《本命年》可能还卖不上这个价呢。
这话谢飞老师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暗自嘀咕。
赵坤想的很清楚，如果只有北欧购片团一家买，他肯定会像刚才那样，迫不及待，马上就要签。可这后面要买的片商多了，他反而不着急。
本来《黑洞》就没多大成本，现在面临的无非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有句话叫：富贵险中求。
他现在就想搏一把。
于是乎，他坚定地点点头道：“我想试试！”
“这个……”
于大姐一脸犹豫不决。
《黑洞》虽然是赵坤自掏腰包的毕业作品，但挂的是青影厂的厂标，而且这次出海参展，名义上都属于中影集团，也就是他们卖片都是以中影集团的名义跟海外片商签合同。
毕竟是国字头嘛，至少可以保证不被人坑。
按照这个程序，于大姐其实有权力无需征求赵坤的意见，就能和片商达成协议。但实际上，中影集团毕竟是名义上，何况这里面还夹着一个青影厂。
还是那句话，要照顾到各方面的利益，凡事大家要商量着来。
按照于大姐的意思，当然是马上就把合同签了，先把这两万多美元抓到手里再说。
本来她没有把《黑洞》列入出口创汇的计划中，来参加电影节，主要是冲着荣誉。没想到居然是意外之喜。
既然是意外之喜，自然是能捡到多少算多少。
可现在，赵坤居然提出要等一等，无非就是搏一把。
赢了，两万变三万，甚至是四万。
可要是输了呢，那这两万很可能就会变成几千美元了。
站在于大姐的立场，这两万多美元妥妥的是她的成绩，就算最后能够多卖一万到两万美元，成绩也是有限的。
但如果明明可以卖到两万多美元，最后却因为你的原因只能卖几千美元，那么作为此次出征柏林的领队和负责人，于大姐是有责任的。
反正卖多卖少，一分钱都不会流入自己的腰包，相反你还要承担风险，你让于大姐怎么选？
站在赵坤的立场上就简单多了，他就是想搏一把，要么单车变摩托，要么少赚点就少赚点咯，反正也不亏。
好在这年头的干部多少还是有点担当的，是有理想的，不像后来……什么事都搞一刀切，春节烟花爆竹说不让放就不让放了。
看着赵坤那清澈的眼神，于大姐一咬牙，点头道：“行，就听你的。”
毕竟万一要是赢了，还能为国家多创汇一两万美元呢。
千万别嫌少，文化系统不比其他行业，一年也创不了多少外汇，能多一两万也是好的。毕竟现在没有东厂。
至于责任嘛，于大姐倒是没多考虑，她在这行深耕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顶多功过相抵呗。
“于大姐，谢谢您支持我！”
于大姐摆摆手道：“没事，反正下午就见分晓了。哦对了，北欧那边我就跟他们先签了？”
“签，咱们先保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