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林寒义看向大瓮中的少年。
“是这小家伙么？”
鬼医摇了摇头道：“不是这小子还是谁？”
“因为他爹得了咳血之症，想来向我求药。”
“这小子听着鬼桃林的流言长大，竟然还敢进来找我。”
“原来他爷爷恰好就是当年被我治好断腿的那村民。”
鬼医没好气道：“早知道便不救他那爷爷，惹出这许多麻烦。”
“这小子冒冒失失闯进我药园，碰到了赤血蛇涎草而中毒。”
“那毒的毒性虽然不重，但很难一次性拔除，本座无奈之下只好将他留下解毒，几日下来，本座发现这小子居然在炼丹医道上颇有天赋。”
“本座隐居数十年钻研丹道，也有想过这一身丹道医术无人传承颇为可惜，就一时起心，将他收入了门下。”
“他也确实天赋出众，不过十五岁，修习丹道三年，就已经达到二品丹师的水准。”
“十七岁时，更是独自炼制出了三品丹药，其天赋，还要胜过本座当年。”
说到此处，鬼医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赞赏自豪之色。
但这神色一闪即逝，随即话锋一转。
“可也在那同一年，变故突生。”
“这一片区域地下的煞穴，忽然爆发了。”
“那原本是隐性的煞穴，不当爆发。”
“也不知究竟是洮河镇的人变得太多，生气与煞气对冲所至，还是本座这些年引煞炼丹次数太多导致。”
“煞气弥漫，导致洮河镇上的百姓都因此中煞。”
“其中也包括我徒儿季少明的家人，他情急之下，连忙赶回镇中，炼丹为镇民解煞。”
“但本座一开始不以为意，若只是普通的煞气入体，哪怕是二品的练煞丹也能轻易解决。”
“反倒还是能锻炼他一下，就不曾阻拦。”
“谁曾想，三日之后，他便呕血昏迷，被村民背回。”
“本座那时才发觉，本座犯了一个大错。”
“这煞穴其实非同寻常，表层的只是普通煞气，但底层却积蓄着传说中的七玄阴煞。”
“七玄阴煞乃是煞毒中最凶狠的种类之一，一旦入体，即便五行境修行者也是死路一条。”
“等到本座发觉之时，无论是洮河镇镇民，还是少明，都已被阴煞入体。”
“之后的事情，也无需多说。”
“本座为了避免他们继续吸入阴煞，便施展手段，将所有镇民都摄入林中，布下阵法阻挡煞气。”
“之后半月之间，本座想尽了各种办法，试验了各种丹药，想要解除煞毒，却还是无济于事。”
“只能眼看着那些洮河镇镇民，一个个阴煞入脑，七窍流血发狂而死。”
“数千镇民，半月之内无一幸免。”
“唯有少明因为自身是修行者，略有抵抗之力。”
“是以本座封住他全身穴道，以丹药令其假死，浸在这化煞水中，方才阻止煞气入脑，让他活到今日。”
“但他这般，和死人也没有太大区别。”
说到此处，林寒义开口道。
“原来如此，所以当年外人所看到的那些七孔流血从林中逃出的镇民。”
“并不是成了什么药奴，被你试药而死，而是死在七玄阴煞之下。”
鬼医淡淡道：“没什么区别。”
“若非本座多年来一直引煞炼丹，煞穴或许不会那么早爆发。”
“即便煞穴爆发之后，只要本座及时查探，发现那是七玄阴煞，设下阵法防护，等到数月之后，煞气自然散去。”
“所以这一切，说来也都是因为本座。”
“那些镇民也和死在本座手中无异。”
林寒义摇了摇头，开口道：“所以这便是你对天心化煞丹如此执着的原因？”
鬼医叹了口气。
“煞气散去之前，本座截取了一部分煞气，炼制成煞丹，就是刚刚喂令郎服下的那种。”
“以此为基，此后三十年，一直在寻找化解之法。”
“但最后得出结论，除非炼制出天心化煞丹，或者本座自身晋升为六品炼丹宗师，否则都不可能有化解七玄阴煞的方法。”
“可没有丹方的情况下，复原出一种早已失传的丹药，何其之难。”
“晋升六品宗师更是妄想，本座乃散人出身，昔年有奇遇方才达到如今境界。”
“没有更上一步的传承，想要靠自己达到六品，其难度比起复原天心化煞丹何止高出百倍？”
说着，他回身对着林寒义深深一礼。
“若是道友愿意赐下天心化煞丹丹方，鬼医愿奉上全副身家，再无条件为道友驱使五年。”
“还望道友成全。”
林寒义凝视着鬼医，嘴角掀起。
“原来如此，想不到传言中凶名昭著的鬼医，竟是这幅模样。”
“这个鬼字用在你身上，倒是有些冤枉了。”
一边林舟还有些不服，开口叫道：“老爹，你就这么相信他了？这都是他一面之词啊！”
林寒义摇了摇头：“是不是蒙骗，为父自然看得出来。”
他看向鬼医，淡淡道：“还请阁下左手一观。”
鬼医面色一变，苦笑一声：“想不到这也被道友看了出来。”
他摇了摇头，捋其宽大的袖子，露出了左手。
一边的林舟卧槽了一声，只见鬼医的左手，赫然是一片漆黑，肌肤之中，唯有青红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看起来颇为骇人。
“如此浓厚的七玄阴煞，至今还没爆发，不愧鬼医之名，手段非同一般。”
鬼医苦笑道：“哪里比得上道友。”
林寒义淡淡道：“你是自己服下煞丹，将煞毒都封在左手之中，以此来实验解毒的方法吧。”
“你若如传言中，抓取活人为药奴试药，又何须以身试毒？”
“而且方才林某神识查探，已经发现了地下的煞穴，与你所说相符。”
林寒义缓缓点头：“医者仁心，阁下所谓，已经当的上一个仁字。”
“比起鬼医二字，更可称之为仁医。”
鬼医摇了摇叹道：“本座还是更喜欢鬼医这个称呼，仁字实在当不起。”
林舟这才挠了挠后脑勺：“原来你这臭炼丹的倒也没那么坏啊。”
“不过之前兰姑娘他们前来求丹，你又干嘛横的和二五八万似得，看的本少爷直窝火，本少爷最讨厌的就是有人比我还横！”
鬼医轻哼了一声：“蝼蚁凡人，不过挣扎求生，而世家之人，生来高高在上，脚下踩着的都是庶民和我们这等散人罢了。”
“他们中毒受伤，无非是争权夺利，火并厮杀。这等人死的越多越好，和本座何干？”
“拿的出报酬，接受得了条件，便是银货两讫，交易而已，本座又何须管他们死活。”
到这时，他却是又有些鬼医的气质了。
林舟倒是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你这臭炼丹的说的还挺有道理……不对，本少爷可是大能三代，也是世家子弟！老小子你骂谁呢？”
林寒义止住了又要骂街的林舟。
接着手掌一翻。
却见一张卷轴出现在手中。
“天心化煞丹的丹方，便在这里。”
鬼医猛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扑上来，但又想起什么，生生止住了脚步。
“道友，这……”
林寒义微微一笑，竟是直接将卷轴丢给了鬼医。
“看看吧。”
鬼医下意识一把接住，丹方当前，他已经顾不上其他，下意识就打开翻看起来。
“咦……这不是天心化煞丹的丹方啊。”
“是百草灵脂丹……也是失传已久的五品丹药。”
“不对，后面还有，这是通明万象丹，还有青玉补神丹……有了，是天心化煞丹，这怎么可能？全都是失传的古丹方！”
鬼医瞪大了眼睛，浑身颤抖，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