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位于长江北畔。
离了大岩乡,李元化一行人便不断南行,一日之后终于抵达了长江岸边。
如今虽已至晚秋,但两岸仍旧草木葱茏,莺飞鹭舞。
李元化见那江面水天一阔,壮怀激烈,只觉胸中沉闷尽去,很是快哉!
所谓道法自然,他颇为感悟间,道行竟隐隐有所精进!
至于其他太保,哪曾见过此等大河,也欢天喜地。
赵学之更是春风得意念道:“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众人见他摇头晃脑掉书袋,甚是滑稽,被逗得直笑。
“哈哈哈!五弟,你念的啥,这文绉绉的,怕是没哪家姑娘看得上你啊。”袁红玉调笑打趣道。
杨小婵在旁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道:“三姐,五哥这念的可不是姑娘,说的是那扬州城,还有那判官韩绰呢!”
众人见她评诗,颇为诧异,平日里她可甚少言语,怎突然活泼了起来。
“八妹竟也懂诗,”赵学之差点把杨小婵引为知己,“早就听闻扬州城烟柳画舫,繁华似锦,不知多少文人骚客流连忘返,这回得见见了!”
“我只是看过几本名家诗帖啦,以前我同爹爹来过扬州城,哥哥姐姐们要是喜欢,我可以带大家逛逛呢。”杨小婵有些羞怯说道,偷偷瞥了眼扶着她的李元化。
“那敢情好,此去镇江楼,还劳烦八妹引路!”李元化笑道。
见他同意,杨小婵也暗暗心喜。
五人且徐且行,不久之后便入了扬州城。
站在城楼之下,望着空空荡荡的街道,无数倒塌焚毁的屋宇,目之所及,未见人烟。
“五弟,这就是你说的扬州?”
“这……这……”赵学之直接结巴了,这哪还说得上繁华,简直就是一片废墟鬼蜮啊!
众人不知这扬州城发生了什么,竟如此惨烈。
此时街道上响起马蹄声,一驾马车从城外驶来停在了路边。
车帘掀起,身着青色官服的中年男人同一素衣妇人坐在窗边,望着废墟,连连感叹。
“本以为来此,是个美差,谁知这孙儒屠洛阳,屠高邮,如今又屠扬州,这可如何是好啊!”
旁边的妇人闻声,忍不住劝诫道:“郎君,如今扬州十几万百姓被屠,正是需要你之时,既然来此,那便早日张榜安民,恢复生息。”
“夫人说得是,只是实在没油水可捞啊……”
在中年官员的感叹声中,马车辘辘远去,只留下震惊的太保们。
十几万人被杀了!
李元化心想,这唐末当真人命如草芥。
众人也没了说笑的心思,颇为沉重地朝城中走去。
杨小婵轻车熟路,在她指引下,众人很快便来到了城南临江的一座宏伟阁楼前。
镇江楼!
“此楼相传乃一神仙所建,当年她于此荡妖镇魔,庇护扬州百姓,可谓功德无量。”
杨小婵正介绍着,从那院墙的门楼后便走出一蓝衣道袍佩剑青年。
“你们是何人,围聚在我上清派驻地前吵吵扰扰?”青年皱眉询问。
上清派?
李元化微感诧异,不过还是说道:“道友,在下李元化,前来找寻酒雷尊前辈。”
听到酒雷尊之名,青年脸色不是很好,直接驱逐:“什么酒雷尊,没听过,赶紧走人!”
“这……应当就是这里不会错,能否代劳通禀一声?”
“莫非没听懂,这里没这号人!”青年已很是不耐烦。
正当李元化不知该如何时,门楼上猛然传来大笑。
众人抬头,只见酒雷尊斜躺在灰瓦之上,枕着巨大褐红葫芦,似笑非笑望着青年。
“柳叙元,像你这般心高气傲的上清派弟子,当年我不知道教训了多少,如今我故人上门拜访,你也敢阻?”
柳叙元没想到他竟会亲自现身,一时间脸色变幻,
不过想起酒雷尊这些时日在镇江楼的所作所为,他还是说道:“这些时日,你赖在这不走,如今还拖家带口来,分明是不把我上清派放在眼里!”
酒雷尊浑不在意,痛饮一口酒道:“我乃你师尊故友,你大可以去问问他让不让我留,我若走了,到时只怕受苦的是你!”
说完,便跃下门楼,朝李元化招招手:“小子,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阻你!”
李元化见他发话,当即便带人迈过了门楼。
柳叙元下意识就想拔剑,但感受到强大的金丹威压袭来,顿时心凛。
他只能露出愤愤之色,眼睁睁看着众人进了驻地,大白从他脚边走过时,还不忘欢乐地摇了摇尾巴。
酒雷尊将李元化一行带至江边的一座竹楼边。
“没想到你还当真寻来了,莫非已斩了入道之妖?”
酒雷尊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以那小妖的实力,李元化决计不是对手。
此子倒是求道心切,能找来已然不易,通融些也无不可。
李元化将装着蝾螈血的小瓶递给酒雷尊。
“你不必如此,我酒雷尊可不是这般人,你要真有难处,我放宽些也无不可。”
酒雷尊以为李元化是贿赂自己。
“这是那妖的心头之血,前辈可过目。”
然而下一刻他便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小子,不会是从哪里随便弄了点血糊弄吧!
接过小瓶,酒雷尊扒开盖子一闻,眼中诧异。
“嗯?竟真是小妖之血。”
李元化见他脸色阴晴不定,有些忐忑问道:“前辈,这血是否可做投名状?”
酒雷尊老脸微红,故意重重咳嗽两声掩饰尴尬:“咳咳!嗯……倒是勉强可以。”
李元化大喜。
酒雷尊替太保们治疗了一下外伤后,便将他们安置在竹楼内。
随后便盘坐在江边树下,令李元化跪拜在前。
酒雷尊神情肃穆:“在你拜师之前,我有一言同你说清,我北帝之派,同其他门派大为不同。
“北帝弟子需遵《北帝黑律》,此律极为严苛,灭绝人性,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而一旦触犯,派内赏罚司惩戒,轻则逐出山门,重则废你修为,打入丰都,堕为猖鬼,永失人身!”
李元化细细聆听,很快便得知了这《黑律》到底有多严苛。
首先便是力主杀伐,斩妖破邪,但遇妖鬼作怪,无论良善,尽皆剪灭。
其次不得参禅念佛,与佛道之流相交,不得男女情爱,妄生欲心。
当然最离谱的,还是那不可向北遗便拉屎,否则便是对北帝大不敬。
当中各种条条框框,繁复冗杂,光是听闻,便足以令人窒息。
故而言毕,酒雷尊询问道:“黑律你已尽知,你成我弟子,虽不需完全尊奉,但他日回到麻姑山祖庭受箓,免不得受到约束,如此,可还要拜师?”
李元化心想这是唯一能够接触玄门道统的机会,如何肯放弃,浑然不把什么狗屁黑律放在眼中。
“弟子愿意!”
“好,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北帝弟子,列为合字辈,嗯,至于这道号……”
酒雷尊摸着下巴思索了好一会,才道:“欢乐逍遥,便叫合欢如何?”
合欢?
李元化瞬间大汗淋漓。
“能换个则个?”
“嗯,看来不满意,那合虚怎么样?”
李元化表情快控制不住,他算是看出来,自家师父完全不是个取名的料!
害怕他取出更离谱的,急忙说道:“那便合虚吧。”
这合虚虽也不太好,但至少比合欢要强吧!
酒雷尊对自己取的道号倒是颇为满意,笑眯眯地取出一件宝物说道:“为师给你准备了一件拜师礼,你且收好,稍后为师同你讲道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