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舍友”的姥爷病了,普通感冒,我去小商店买东西,因为看病人,我们这边有个不成文的传统,不能下午去,为了起早赶上午的时间,我很早就在小卖部里转悠,看店的老太看我贼眉鼠眼,他这会注意力相当集中。
她问我:“小伙子,是看望老人啊,还是看望领导?”
我回答她:“家里老人,病了过来看看。”
老太很热情,像一位导师一样教育我:“老人就喜欢鸡蛋,牛奶,香蕉,燕麦,还有这些……”
我连连点头,最后拎着两条黄鹤楼走进了医院门口……
正文:
人从睁开眼其实就在较劲,跟别人没法较劲,就跟自己较,清晨上厕所,拉不出屎,咬牙切齿,最后站起来踢一脚马桶……上班前,煎着蛋的时候来了一条短信,手抹一把拿手机,回头再瞧蛋糊了,你摔勺子撇炒锅……路上,你因为抢队被前面的车子阻挡,你愤怒的按喇叭……我们其实都算是较劲之人。
我,今年36岁,朋友们都叫我大森,我有一个褒贬不一的姓氏,孙。
36岁之前,我开了14年出租车,就在低保的最后一年,我失业了。
我的叔叔,罗明在先生,是的,他是我的叔叔,我爹的朋友,他对我的帮助很大,甚至影像了我的职业生涯,他可谓是一名优秀的老司机,最终光荣的离岗退休,我年轻的时候,走的就是罗叔叔的后门,如今,又一次把希望对准了罗叔叔。
罗叔叔的儿子是街道办事处的一名工作人员,他通过他的同学找到了他的同学,他的同学又通过她的同事找到了他的同事,最后我靠着已经迷茫的关系走进了一家上市公司,给上市公司的老板……儿子开车。
上班第一天,我因为驾驶不太习惯,就拿了副靠枕,老板的儿子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他瞟了我一眼,然后笑容慢慢变淡,我还以为他感冒了,接着我敏感的职业习惯突然意识到:“嗷嗷,不好意思啊李总!”
我打开主驾驶的门,帮他打开车门,然后刚坐进驾驶室,我就听到了后面的儿、李总泯然一笑:“真有意思,你还装个枕头,劳斯知道吗?你是要开着车睡觉吗?”
“不是的李总,我我……”我肯定需要反驳,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从后面咣咣踢了我座椅两脚:“开车。”
这两脚踢得我,很快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去接每一位女朋友的时候,还笑容满面,开心的时候还会同我聊几句,比如:“小孙,你男孩女孩?”家里有没有狗。他都要打听打听,接上女孩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咣咣两脚,“去医院”咣咣两脚“去酒吧”咣咣两脚“去学校”,咣咣两脚,他说没事,我伸展一下。
有一次,我开着他爹的劳斯去接一位小姐,那女孩刚上车就放了个屁,我问她去哪,女孩半天没吭声,我车开半路了她差点没憋死,当时我一度怀疑,这屁会不会是我放的,我想嫁祸给这位女子!
还有一次,我陪他去火车站接人,女人刚上车就跟小李总腻味,小李总下去买烟,女孩看到了我的手机壳,她同我讲,她老公也有一个一摸一样的手机壳。
当李总上车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壳,“叹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我一撇嘴,你说的是你爹吧?你爹倒了,你从哪再来?
花里胡哨,我的手机壳就好看多了,轻舟……呸,晦气,谁他妈跟你老公一样。
“咣咣。”
我虽然给二世祖开车,但人前我还是能够显圣,二世祖李盟,他有一个非常好的习惯,不喝白酒,甚至可以说不喜欢喝酒,不管是白酒还是红酒,有好几次因为许多晚宴,他的狐朋狗友劝他喝酒,他就一个电话摇人,我就上楼,然后他开车载着我回家,这其实是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我跟李总是两个人,但却拥有一辆车,需要喝酒的时候,就必须有一个人喝酒,有一个人开车,我喝多了也经常发酒疯,比如会咣咣的……吐。
小李总虽然有许多坏毛病,但其实人还不算太坏,为人少许仗义,仗义就必须疏财,所以他经常输财。
上个星期,公司有一位副总过寿,喝了酒以后领导们就商议着打牌,小李总只是在公司挂名,没有实职,副总也算是他叔叔辈,所以他就小酌了几杯,用他的意思讲就是小微醺,打牌期间,他给我发了好几次微信,每次发来都是一个叹号,我不解,然后就反问:“是发错了吗李总?”等天快亮了,他才耷拉着脑袋坐进车里,我问他是不是现在回家睡觉?
他问我,手机上有几个叹号,我说有五个,他一拍大腿,无比的沮丧,我甚是不解,后来我才知道,叹号代表的是奔驰汽车,一晚上他就输了五辆汽车。
好景不长,小李总就因为赌博被抓了起来,虽然最终还是以批评教育为主,但老李总大发雷霆,嫌他28岁了还不争气,扭送他出国深造去了。
我只能先感叹在感慨,感叹是因为我都替小李总叫冤,他本身不爱喝酒,也不爱赌博,谁能想到会在这上面犯错误,感慨是这种“好日子”我才当差三个月就被无情的抛弃了。
二次失业后,我的情绪非常低落,看什么都不得劲,每天基本就是重复三件事情,做家务,洗衣做饭,接送孩子。
有一次舍友下班,女儿跑去迎接,不幸跌倒鼻子流血,女儿哇哇大哭,只有三岁半的她情绪失控,舍友随即大怒,我端着炒锅走了出来,我们二人四目相对,然后我狼狈而逃,她开始狮吼,我打定主意,这样坚决不行,还是要找个班上。
现在找工作无比的困难,随着失业率增高,各行各业都乱了套,本身熟悉的领域说抛弃就抛弃,反而跑到别人的圈子里混口饭吃。
我今天去应聘快递员,因为道路交通无比熟悉,所以去的时候信心爆棚,面试我的是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女领导,她话不多,就问了我两个问题,我今年多大?以前是做什么行业,然后直接略过了回家等消息的环节,一个小时后直接上岗。
我做梦都没想到,现在的工作这么好找,我去领取了快递工服,然后去交了三轮押金,最后购买了一件收发快递的机器,我大体一算,合着我一分钱没赚,先搭进去三千!
跟着老员工熟悉了一下午,然后尝试着送了几单,回家的时候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没办法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司机显得很生疏,走了几条远路,我还以为遇到了黑出租,于是我问他:“师傅,你刚开始跑?”
司机冲着我嘿嘿一笑:“俺以前是送快递的。”
我俩呵呵一笑。
回到家,儿子还在写作业,女儿已经睡了,舍友脸上敷了一张面膜,正在昂着头看屋顶。
她冲着厨房比划了两下,然后又指了指餐桌,我嗯了一声。
路过儿子房间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儿子转头问道:“爸,俺不遛狗怎么拼写?”
我说:“你好好写作业,没事瞎遛什么狗?”
儿子撇嘴,又转回身去。
女儿睡得香甜,好像做了个美梦,我吃完饭后,看了一会电视,舍友已经准备睡觉,我急忙关上电视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我的工作总算正式开始,骑着三轮车挨家挨户的送快递,忙活了一上午,攻克了三个门卫大爷,红塔山就送出去七八盒。
我点上一支烟,看着人来人往,突然有些顿悟,弄了半天,我这不还是司机?只不过一个是送人,一个是送物,瞬间感觉烟抽着都不在香甜,看着身边的三轮车,气不打一处来,前轱辘瘪了,后轱辘也瘪了!
刚才经过的转弯抹角那里,好像有一个修车行,我想到此抬头前望,正看到有一个人飞快的向我跑来。
看着拔掉的钉子,被整齐的放回盒里,我赞叹不已,果然,任何行业都害怕垄断,这就是资本运作,市场化营销,流水线模式。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有许多行业可能并不属于所有人,就像一件事,它本身并不复杂,可是并不简单,麻烦是妨碍一个人成功的首要因素,当任何事情得心应手的时候,他就会简单。
送了一个月的快递,所有的流程,工作内容全部都懂,但是却感觉一天比一天累,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我去财务结算了工资。
财务的会计还是那位戴眼镜的女领导,她竟然身兼数职,工资条递到我的手中,忙活了一个月,就领到了六百块钱的工资。
我说:“我干了一个月,为什么给我交保险?”
她说:“社保有要求。”
我说:“那违章是怎么回事?我开的三轮车。”
她说:“误工费,顾客投诉,没有现成表格了,就凑合到了一起。”
我说:“就六百块钱,我还不如请你吃一顿饭。”
她说:“可以,我下班咱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