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廿七日,和风细雨
今天是妹妹六岁生辰,家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父亲风尘仆仆从羽山剑墟赶回来为妹妹庆生,还带回一个与我年纪相仿、模样俊俏的小孩儿。
父亲告诉我们,这是苏叔叔的儿子玉衡,苏叔叔在羽山求剑时陨落了,从今往后,玉衡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听闻苏叔叔陨落的消息,在场之人无不面露悲伤之色。父亲母亲一直紧皱着眉头低声交谈着,表情阴沉得可怕。我从未见过他们露出那样沉重的神色,是在为苏叔叔的陨落难过吗?
父亲收走了我的佩剑,叫我以后不准习武了。我虽感到不解,但不由得有点开心,以后不用天不亮就起床练武了。
天真无邪的妹妹并未察觉到低沉的氛围,满心欢喜地追在苏玉衡身后甜甜地叫着哥哥。看着妹妹兴奋的模样,我心里有些失落,平日里最黏我的妹妹如今竟然把我冷落在一旁。我有点不喜欢这个新来的的家伙,他居然抢我心爱的妹妹!
孟夏初一日,雨霁天晴
我发现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苏玉衡每到夜深人静之时都会悄悄地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溜出去。难道这个看似坚强的家伙,实际上是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藏起来偷偷哭泣吗?我有点担忧又有点好奇。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每当夜幕降临,我便躲在暗处,紧紧盯着苏玉衡房间的动静。等到他悄然出门的那一刻,我立刻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可是每次我刚刚踏出家门几步远,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不仅如此,有好几次因为我不小心弄出了一点声响,差点就被他发现。
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不禁感到有些挫败。原本以为能够顺利地跟踪他并找到答案,但现实却出乎我的意料。他越是神秘我就越是好奇,无论如何我都要弄清楚苏玉衡每晚悄悄外出的真正原因。
孟夏十一日,天朗气清
我终于知道玉衡每天晚上出去干什么了!今夜如往常一般,我小心翼翼地尾随着玉衡出门而去,本已做好再次无功而返的准备,但这一次情况竟有所不同。
玉衡行走的速度明显比以往慢得多,简直像有意等我一样。一路上,数次眼看着就要跟丢之际,他又恰到好处地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跟着他穿过一片荒草地后豁然开朗,一片隐蔽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正当我暗自揣测玉衡会干什么时,他忽然朝我所在的方向朗声道:“出来吧,到地方了。”
我感觉心脏猛地一跳,瞬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强装镇定。
玉衡似是被我逗笑了,又道:“既然有胆量一路跟踪至此,此刻怎的又不敢现身了呢?”
我感到一丝羞赧,如此畏手畏脚实在是不潇洒,想到这里,我索性一个箭步从藏身之处跃出,大步流星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正巧撞进一潭含笑的秋水。
玉衡微微笑着注视着我,笑容中带着几分戏谑,几分温柔,让我不由得脸颊发热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唇角轻扬,星眸微弯,好似暖玉生烟,只觉岁月静好。月光洒在他脸上,似有银霜晕染,熠熠生辉,叫人移不开眼,沉醉其间。我脑海中乍然浮现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难怪朝朝会像个小尾巴似的成天追着他跑呢。这惊艳的笑颜真叫人看上一眼就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我怔愣一瞬,原本已经涌到嘴边的那些犀利之语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句连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的关切话语:“更深露重,你冷不冷啊?”
不得不承认,人往往就是会对容貌姣好之人多些包容。而我,似乎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一看到这张赏心悦目的脸,心中的不满便顷刻间烟消云散。
玉衡拉着我走到空地中央,从草丛里拿出一把木剑递给我。我恍然大悟:“原来你每夜在此地偷偷练武!父亲也不准你习武么?既如此为何还要坚持?”
“你可知李叔叔为何不准我们习武”
“怕我们像苏叔叔一样为精进境界殒身不恤?”
“可我父亲绝非因追求境界而死!”玉衡双目含怒地咬牙道,
“他那日去羽山之前便请李叔叔来将我带走,我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着你父亲离开了家。然而,我和你父亲刚离开草庐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回头望去,草庐已陷入一片熊熊火海。若我如往常一般守在庐中,只怕早已化为灰烬!”
我对奸人的可恶行径感到愤恨不已,“何等仇怨非要赶尽杀绝?!其中必有阴谋!”
玉衡叹气道,“你父亲不让我们习武,恐怕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不被卷入阴谋纷争。”
“父亲向来桀骜,从不畏难!以他的性子,为何会让我们逃避忍耐?!”
“这恰恰说明敌人非同小可!李叔叔他们难以应对,不得不采取这种方式让我们避免杀身之祸。可即便如此,我也做不到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中的剑!”玉衡握紧手中的木剑认真地看着我道,“我明白李叔叔的苦心,可且不说那刻骨铭心的杀父之仇尚未得报,单是想到还有许多像我们一样因恐惧而不敢习武的人,我就觉得应当挺身而出。”
我恍然发觉,此刻我才真正认识了玉衡。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火热的力量,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冲击在我心上。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令我不由自主地感到由衷的钦佩。
腊月望日,冰天雪地
自那日和玉衡交心后,我便时常在夜里溜出来,或是静静地看着玉衡练剑,或是陪他一同练武,也时不时的和他过过招。
尽管他并没有学习高深莫测的功法,但他日复一日坚持不懈地练习着苏叔叔陨落前交给他的基础剑式,无论是骄阳似火还是狂风骤雨,都无法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功夫不负有心人,玉衡的剑招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我们的感情也在每日的相处中愈发深厚,好似并肩生长的松柏,共同经历风雨,不离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