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摆烂

农村的夏天,在夜晚总是能显出难得的宁静,白日的农活使得这些个住户早早入眠,倒是保留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规律生活。

一点点小瓦房早已熄了灯,混入无边夜色中,唯余漫天繁星与蛙鸣相伴,肥硕荷叶鼓动两下,偶尔有窸窣窜入灌木丛。

近些年老龄化严重,村里大多数都是些奔六的中老年人,年轻人要么在外地读书、要么跑北上广打工,鲜少有留在村子里的年轻人,因为容易被村民们背地里戳脊梁骨、说闲话、议论:这娃子咋都不去赚钱,不上进,这家人就这样咯!

是的,我为此也感到焦虑,正如此刻在黑夜中躲被子里睁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疯狂地刷着手机,心里的焦虑、烦躁、无聊却得不到丝毫缓解,其实我现在也在面临这个问题,我是今年大学刚毕业,实习期结束找不到工作,无奈只能跑到这偏僻而荒废的地方埋没。

唉!现在大学生可不比以前值钱了,以前家家户户出了个大学生,那谁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黑山沟里出了个金凤凰,以后大有出息!

现在是谁家小孩没读大学才奇怪呢!

这个时代飞速发展,本科遍地走,硕士多如狗,学历贬值已经相当的严重。

而那些辛苦了一辈子的工人、农民,只能拼尽自己的全力,吃糠咽菜,去用自己的血汗钱去供养一个大学生,只为他们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将来回馈这个贫穷的家庭。

他们做着“一毕业就进大厂,年薪百万”的梦,可发现毕业后甚至赚的钱甚至没有当了一辈子工人、农民的爸爸妈妈赚得多。

梦想破灭,屈屈不得志。

很多人或寄希望于考公考编考研上岸,不断的内卷,结果发现内卷的尽头,是卷不赢,没法卷。

那么多毕业于985 211的大学生,我前几天还刷到一个视频呢,说某某政法大学到985硕士送外卖。

我一边刷着这些视频,一边当阿q来给自己获得精神胜利法,告诉自己,安慰自己:没错,你看这些人嘛,就算读了名牌大学又怎么样呢?他们获得的艰辛,可能比我们这些普通人多无数倍呢!

唉!好难好难!

趴在床上太久,脖子又酸又疼,我才知道原来不上班在家玩也会累。

我挠着头,眼中出现了一抹迷茫,手里仍不断投着简历,可这就如大海捞针,水中捞月。

我已经回家半个月了,投简历也投了半个月了,每次看着爷爷奶奶小心翼翼想询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我真是又烦躁又无力。

因为奶奶身体的原因,毕业后,爸妈跟我商量要我留在老家,发展,当然了,我自己也有私心,之前在外地实习,陌生的工作环境,又加上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那一年一直感觉没有归属感,原因是我是个非常恋家的人,而且我的我的专业在小县城、在大城市都是一样的发展,反正最终目的都是要考编,合同聘用还是不算铁饭碗。

幸亏我从小没有什么鸿鹄之志,我就想守好这一亩三分地,找份轻松的工作,每个月可以供我生活就行了。

我刷着刷着,手机屏幕的光突然亮了一下,此时在那个我们本地xx招聘网,最下端,大概是我不断地拉动,已经到了快尾端。

我直愣愣盯着那个招聘信息,鬼使神差点进去,看了一下招聘要求和信息,勾出一个微笑。

xx千年屋销售。

要求:男/女不限

年龄:20--40周岁

学历:不限

薪酬待遇:4000--6000

单休制八小时。

工作内容:胆子大、干活利索、乐观、善与人沟通、气质形象优秀。

这个我觉得可以!

复制了那个老板电话号码,习惯性添加到微信,然后打上我的姓名、信息、电话号码,发送好友添加。

我又沉沉看了半晌。

心里定了些,突然感觉有些累、困,一看时间凌晨三点,打了个哈欠就把手机关上睡过去了。

第二天起床已经十一二点了,我揉了揉杂乱的头发,在床上伸个懒腰,下意识摸过枕头边的手机,一看,一条微信新添加好友发来的消息:

我点进去,不禁喜出望外。

【千年屋】莫问前程:你好!

【千年屋】莫问前程:请问今天下午有时间过来面个试吗?来看看我们的工作环境?

小宋爱丑橘:你好!

小宋爱丑橘:可以的,下午三点可以吗?

那人没回。

我心里却已经稳了下来,掀开被子,下床,感觉走路都轻快了些。

跑洗手间,看见自己顶着两个硕大的青黑眼圈,心想待会得化个淡妆。

装好一瓷杯水,我匆匆刷完牙洗完脸,收拾好了,掀开锅盖,看见铁锅里的南瓜黄豆粥,盛了一碗,来到门口,蹲在凹了一小块水泥的阶檐头看喝粥,爷爷正弯着腰,在搋庭前杂草,我随口叫了一句:“奶奶嘞?”

爷爷扭头看我,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她呀,去你黄奶奶家坐去啦,你昨晚又几点才睡啊,现在都快十二点了。”

我笑眯眯地扒了一口粘稠的粥,闻言吐了吐舌头,“我找到工作了,下午去面试。”

宋老爷子持着四方步踏上台阶,身量高壮。

即便快七十岁了仍看得出几分气宇轩昂,不驼背不弯腰,目光锐利。

也不穷讲究,直接大剌剌坐在小杌板凳上,就卷起旱烟抽,“那好呀!”

他噗噗吸几口雾,看我,“在哪个学校呀?”

我把碗里剩余的粥扫入嘴中,看着他,神秘一笑。

“销售。”

宋老爷子长长的眉抽了一下,良久不言语。

我走到厨房,把碗放进洗碗池。

然后又拿过手机瞧了瞧,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千年屋】莫问前程:可以的。(位置)

我点进去看了一眼,林育路口北煌城86号。

心想有一点偏啊,但是我有电动车,也还好。

宋老爷子眼睛眯着,掐掉烟头。“青青,爷爷觉得你不适合当销售。”

咋不适合了?

我皱了一下眉,眼睛没离开手机屏幕。

“你是妹仔,还是当老师适合你,去考个编吧,销售不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