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时走的？走了多久了？”
“约莫，半……半个时辰。”婢子看着听完后匆忙落跑的顾归辞，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骄阳上挂，松枝末端坠的冰棱也渐渐消融，滴滴落在青石台上。水汽一经日光烘烤，旋即蒸腾而上，化为拢拢白雾，弥散在庭院之间。
穿过雾凇沆砀的院落，顾归辞去马厩解了匹马，跃身上马，踏雪而去。
这一幕，被她身后的眼睛全框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不知道从哪来的顾归辞，去找三姑娘了？”薛氏端着一盏茶水将饮不饮，热气翻腾之间，眼中也随之染上一层难辨喜怒的雾气。
银珠垂眸称是。
“主君那边有什么动静？”
“主君遣了李管家盯着她，可四郎君的院子……他进不去，也盯不牢靠。”银珠一副邀赏的语气，“想必主君那边，定然没有咱们知道的这么多。”
“她来路不明，又粘上了沈昭安，意欲何为尚犹未可知，将来一日就闹了风波，连累朔儿误了谋划，只怕是敌非友。”薛氏将茶盏狠狠掼在身侧小几上，“去告诉舅爷，田庄的事要务必办好，仅胡二一个人只怕不够。”
“是，夫人。”
顾归辞此时，已纵马半程。
好在她的闲暇时光都是泡在马术俱乐部里度过的，驭马踏雪于她而言，也是易非难。
只要在佃户闹事之前找到沈昭安，把薛氏的谋划告诉她，此局必破。
可系统提示音却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与之相衬的，还有用作警示的轰鸣声。
【一级警报：外来者不可告知任意角色剧情走向，否则剧情将回溯重置。】
还不能说？！
顾归辞当下无比怀念退格键，如果是在现实世界，她只要动动手指就能把眼下的困局给删除掉。
等等，删除？
如果迫害沈昭安的角色死了，那这个困局不也就不成立了？
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一级警报：外来者不可伤害任意角色，否则剧情将回溯重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这样看来，如今她只能去做些什么别的事，从侧面影响剧情的走向，就像昨晚那样。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下最紧要的，是去到沈昭安身边，见招拆招。
好在她还记得在大纲上画过的地图，拐进一条近路后又是一段疾驰。
待她赶至田庄时，看着沈昭安所乘的马车也是刚到不久。
翻身下马，撒了缰绳，她奔着不远处的那抹水蓝就冲了过去。
“侄孙女！”
沈昭安得见是她，微微一怔，眸间困惑在开口前转瞬即逝，“见过姑祖母。”
“昭安，你听我说——”
顾归辞话刚出口，还没落音就直挺挺地在沈昭安面前倒了下去。
【外来者行为犯禁，系统强制终止并发出第一次警告。警告两次后，将自动触发剧情回溯重置。】
“姑祖母，您没事吧！”
顾归辞只是有口难言，可在沈昭安眼中，她就如同是突发恶疾那般，令人担忧。
“没事没事。”顾归辞胡乱抹了几把衣裳上的雪泥，一骨碌爬起来，强颜欢笑的样子看着分外瘆人。
“三姑娘！”
听着粗犷的声音传过来，顾归辞心间猛然一惊。
眺目望去，是个皮肤黝黑，脸上长有麻子的潦草壮汉，腰间扯挂着一条脱丝的布带，捆着他身上的麻衣。
按照剧情来看，眼前这人这就是伪扮作佃户的地痞胡二，是薛琰用三贯钱请来给他外甥女难堪的。
“三姑娘。”到了沈昭安跟前，胡二给她见了个礼，先礼后兵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真给吗？”顾归辞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胡二这才瞧着浑身沾满了泥点子的顾归辞，“你又是哪个坑里爬出来的臭虫，在这胡咧咧！”
顾归辞论骂架就没输过，又要开口时被沈昭安按了下来。她冲顾归辞摇摇头，把顾归辞扯到了她的身后。
“这位大哥，今年旱涝急转，田间粮食收成不好，我自是知晓你们的难处，也欲为你们行个方便。”沈昭安拿出田租账本，一笔一笔细算下去，“如此，就收你们七成，可好？”
“好，”胡二话锋一转，“好个屁！你们这些有钱人，贯是话说得比花美！七成？余下三成何意？寻思给我等留着做寿材的？”
他说话的功夫，身后已陆陆续续聚了不少人，也都开始帮衬发声。人性就是如此，都是随波逐流地趋炎附势，有人带头开了口子，就都紧跟着得寸进尺。
“这位兄弟说得对，如今本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世道，能活下去就属实不易了，我们辛苦一个年头，饭都吃不饱还得砸锅卖铁给东家交租，这是什么道理？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是！”
“说得没错！”
顾归辞从一旁探出头来，看向说出这通话的人，他的装束，与胡二一般无二。
她很肯定，原书剧情没有这个人，也没有这段话。
难不成是因为她的加入，事态也随之升级了？难度也随之加大了？
也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一忽儿群情激昂，附和连连，眼看着人就要围上来，个个来者不善。拼尽全力才能活下去的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顾归辞看着身边的宝贝女主，一心就是护她为先。
她努力回想剧情，联系上下文，在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
把沈昭安塞进马车里，她又回到众人面前。
“你，过来。”顾归辞信心十足，轻描淡写地叫过胡二，冲他勾勾手指，让他附耳过来。
胡二倒不是鬼使神差般地听话，他只是想听听，她能放出什么没味的屁来。
“我给你五十两。”顾归辞简单粗暴地单刀直入，“条件是，你跟你的人，赶紧滚。”
五十两，都够他去赌坊里住段时日了。
胡二朝四处看了看，确认薛琰不在后，对顾归辞挤出了个笑模样。
“你是能做主的人吗？”他还是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面孔不放心，似笑非笑道：“既然话都说开了，倘若你做不到，你们可是一个都走不了。”
顾归辞也跟他递出个笑来，而她心里的后招，已经蓄势待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