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皇极殿内，是热闹极了！
郭允厚惊的下巴都快掉出来，他本来都已经认栽了！
可没想到，陆澄源竟然为他出头，以往他可是和这陆澄源没什么交情啊！
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陆澄源虽是小小的一个工部主事，可面对黄立极及苏茂相二人党羽的围攻，毫无惧色，反倒是有隐隐占据上风之色。
当然，这其中未必没有刘恒暗中拉偏架的缘故。
不过，其言辞之锋利，也让刘恒大大涨了一番见识。
更让刘恒佩服的是其胆气，即便是被眼前十几人围攻，陆澄源仍面不改色，有理有据的反驳。
不少官员见着慷慨激昂的陆澄源，皆是露出奇怪的目光，心中不免生出一个想法。
这难道又是一个杨大洪？
当初他们为了整死杨涟，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最后还是许显纯做了这件脏事，用一根大铁钉结束了杨涟的性命。
总不至于死了一个杨涟，现在又冒出一个吧？
刘恒双手负立身后，目光扫视群臣。
顿时，朝堂逐渐寂静下来，随后，刘恒轻声开口道：“熊廷弼，国之柱石，朝之忠良也，竟为魏逆所害，其妻儿复遭贪吏所辱，朕为帝而未能察焉，此朕之过也。”
“臣等死罪。”听到皇帝这么说，众多大臣顿时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刘恒并未理会，继续开口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今朕闻之，以为廷弼宜以国公之礼安葬，吏部议其谥号，其妻儿至京师，朕将亲抚之，诸卿以为然否？”
不少大臣眼中均露出震动之色，皇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是要为熊廷弼昭雪平反。
“臣附议。”一些素来与阉党不合的大臣和东林党人纷纷出列，表示赞同。
而朝中的阉党此刻只能偃旗息鼓，若是魏忠贤尚在，倒还是可以争辩几句，但现在魏忠贤都已经成了逆贼，此刻再多嘴，就很不明智了。
“陛下，以国公之礼葬之，或有所不宜，臣以为，当仔细计议之。”吏部尚书王永光此时不得不站出来，象征性的表示反对。
“朝之忠臣义士，朕不厚之，从今往后，孰为国效力乎？”刘恒淡淡开口，随后道：“葬礼所需用度，毋须国库开支，自朕内帑中支销。”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
朝中不少大臣在听到皇帝这般说之后，眼泪都激动地掉下来。
在他们看来，现如今的陛下，简直圣明的不像话。
从自己内帑掏钱，为忠臣置办丧事，作为臣子听了如何能不感动？
需知，就算是平民百姓之家，对于身后之事也是格外的看重。而朝中的大臣，关于自己的身后之名，更是看重无比。
盖棺定论，自己身后荣辱皆系于此，由不得不重视。
此时的黄立极，脸色虽无变化，可心中却感觉不太妙。
别看方才皇帝提都没提他，完全就是在为熊廷弼平反昭雪，可也正是因此，矛头完全指向了他。
当年熊廷弼被杀，是他一手促成，现如今熊廷弼是忠臣，那他黄立极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南宋之秦桧，莫过于此。
可偏偏他黄立极还不好出手，因为皇帝并未直接针对他。
前番崔呈秀弹劾魏忠贤就说了熊廷弼之事，但当时皇帝却是引而不发。到了今日，谁敢在这上面反对？
更别提朝中还有陆澄源这种楞种，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方才十几个大臣与其针锋相对，都拾掇不下他，如今自己亲自出手，就能摆平么?
怕不是反而会成就其不避阁臣之威名。
黄立极纵横官场数十年，但从未有过一刻，如现在这般难受。
黄立极看着上首的小皇帝，他是如此的年轻，可其手腕之老辣，收买人心之手段，真可谓是他生平仅见。
而且所做所为，皆是光明正大，完全令他没有半分的着手点。
此时此刻的他，不得不发挥自己的传统艺能，装死，期待着自己能够混过去。
刘恒看向黄立极的眼神之中，充斥着冷漠。
若是之前，看在黄立极从龙之功的份上，其不管贪污多少，刘恒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放其告老还乡。
可是屡次三番，和他做对。
身为首辅，毫无大局观念，只想着自己那一门一户的小利。
在其位，不谋其政，这样的人，留着只会是祸害。
一念至此，刘恒缓缓开口，道：“方才陆主事提议，让朕去黄首辅，郭尚书，苏尚书的家中看看，朕以为，也无不可。”
“说不定就为朝廷查出三位廉吏，这样传之于后世，也算是一段佳话。”
“诸卿以为呢？”
“臣附议。”徐光启率先站出来道：“身正则影正，身斜则影斜。今朝堂对于黄首辅，苏尚书，郭尚书尚有疑义。臣以为，陛下宜亲自前往，若其果真为朝廷廉吏，宜布告朝野，使天下共知之。”
“臣也附议。”崔呈秀开口说道：“廉，官之本也。”
“若朝中公卿皆为蠹虫，长此以往，臣以为，恐国将不国。”
“臣愿甘做表率。”
“朝野之中，若有朝臣对臣有疑义，宜可请奏陛下，往臣府邸亲视之。”说到此处，崔呈秀脸上满是大义凛然，毫无畏惧之色。
刘恒默默的看着崔呈秀，这货把家产送到他内帑之后，说话就是硬气哈！
换个别的大臣，估摸着都说不出这么硬气的话。
在二人带动之下，瞬间又有几位大臣站了出来，表示附议。
黄立极和苏茂相见状，连忙跪地拜道：“臣有罪，伏请陛下垂怜。”
显然，这二人是不打自招了。
真正顽抗到底，让皇帝去跑一趟，只怕到了那时候，就算是想要一个最后的体面，也没法要了。
“卿等皆为国之重臣也，缘何如此？”刘恒脸上满是痛心疾首之色。
黄立极，苏茂相匍匐在地，不敢多说一句。
“既是如此，卿等二人，朕不发落，朝廷自有制度律令，为朕决之。其令，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会审，共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