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无证之罪（二）

罗德声音并不大，说得也很慢。

但没有人打断他的讲述，因为哪怕是年幼的布兰都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我壮着胆子走进家门。”

他深深呼吸，尽量把控自己的语气，让它听上去不那么咄咄逼人：

“第一眼，我就看到一个男人把波莉按在桌子上，另外还有一男一女，站在旁边为那个浑蛋拍手叫好！”

“可是波莉已经怀孕七个月了，她被那个浑蛋死死压在桌子上，肚子被挤压得向两边撑开，双腿之间一直在流血！”

“透过她肚子上的皮肤，我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我仿佛听到了它的痛呼！”

罗德浑身不住颤抖，但声音的起伏并没有多大变化。

多米利克明白，他在压抑怒火，因为面前站着的，是北境最有权势的贵族老爷们，随便一个人都能主宰他的生杀大权，以及影响整件事情最后的论断。

“‘放开她，浑蛋’我这样说道，并且拿着锄头冲了上去。”

“但是那个拍手叫好的年轻人，他的动作太快了，我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被一脚踢倒在地上。”

“接着，他抓住我的头发，掐住我的脖子，强行把我按在桌子旁边，让身边的女人掰开我的眼睛。”

“‘睁开眼，看着’他说。”

“那低语在我耳边不断回响，就好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我疯狂地反抗，但起不到一丁点作用，他的力量太大了。”

“我被迫看完了那个恶心的浑蛋在波莉身上所做的一切事情，而那个时候，波莉她...她已经没有了反应。”

罗德平淡地描述着自己的遭遇，颤抖的声音却仿佛在泣血：

“但这还没完！”

“等到一切结束之后，那个浑蛋把我绑起来，我看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向波莉走了过去...”

说到这，罗德停顿住，眼睛里显露出深深的恐惧，似乎想起了那无比骇人的一幕。

“他做了什么！”

年轻气盛的罗柏忍不住站了出来厉声追问，作为史塔克家的长子，他实在是无法想象，在北境的地盘上，竟然发生了这种耸人听闻的恶行！

对于儿子的擅自开口，史塔克公爵并没有说什么，但脸色同样阴沉。

罗德的遭遇他已经了解得非常清楚，哪怕是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史塔克公爵，也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过于恶劣。

“他...他...”

直到这个时候，罗德的语气才出现了一些起伏：

“他把小刀插进了波莉的胸膛，开始剥她的皮！”

“什么！！！”

罗柏惊叫一声，湛蓝的眼眸里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接着转眼看向安静站在一旁的多米利克。

尽管心里已经有些猜测，但当他真的听到罗德说出剥皮的行径时，罗柏还是觉得胸口非常沉闷，怒火在逐渐蔓延。

强.奸、剥皮，在北境只有一个家族拥有这样的传统！

“我亲眼看到，他用小刀切割着波莉的皮肤...”

史塔克长子的过激反应并没有打断罗德，老实的北境农民接着描述道：

“他的动作很熟练，就像是在解剖一头牲畜。”

“‘一定经过很多次的练习，才能够拥有这样熟练的技术’，我看着他的动作，脑子里却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我开始愤怒地吼叫，想要挣脱绳子的束缚，却仍然起不到任何作用，而那个人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停顿片刻。”

“我真没用...”

泪水似乎在罗德的眼眶里打转，但他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他不敢。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把波莉的皮肤整张从身上剥下来，然后...再剖开她的肚子！”

“是个男孩，大人们。”

“也许再过十几年，他就能长成一个勤劳的北境小伙子，和我一样播种、割麦子，养活自己的家人。”

“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长大了...”

“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甚至都没有机会向这个世界发出一声哭喊，就被那个男人串在木棍上，拿到门口任由风把他身上的血吹干。”

“别说了...罗德。”

罗德描述的场景太过于血腥和恐怖，罗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红着眼眶出言打断，他感觉喉咙有些哽咽，就好像吞进了一块石头。

尤其是他的弟弟布兰，随着罗德的讲述不断往公爵父亲身边靠，紧紧抱住父亲的大腿。

“你有证据吗，罗德。”

罗德描述地非常详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这一切，根本没有办法讲述出如此详尽的细节。

但他的控诉很明显是针对波顿家，对于领主的指控，罗德必须拿出足够的证据。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大人。”说起证据，罗德开始变得紧张，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们并没有佩戴徽章，马匹和匕首上也没有任何标志。”

“村长告诉我，只有波顿家才拥有着剥皮的传统，所以我想...他们应该是波顿家的人吧。”

“噢对了，我好像听见他称呼那个满身恶臭的家伙为‘臭佬’。”

“听起来，的确像是波顿做的事情。”公爵点点头，抚摸了一下布兰的脑袋，目光投向腰杆依旧挺拔的多米利克：

“你对这个‘臭佬’有印象吗，多米利克？”

在这之前，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多米利克，但直到罗德进门之后公爵就已经打消了疑虑。

如果是多米利克干的，罗德应该一早就认出他来了。

“当然，史塔克大人。”

面对公爵的问询，多米利克并没有遮掩，反而非常大方地直截了当回答道：

“‘臭佬’名叫赫克，是波顿家的一名仆人，后来被父亲赐给他的私生子拉姆斯。”

“说实话，我很不喜欢那个家伙，他从不洗澡，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恶臭，而且性格也相当恶劣，我曾经不止一次向父亲建议过把他换掉，有他在拉姆斯身边，一定会带坏我那个善良的弟弟，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由罗德所说，这件事看上去的确是拉姆斯和臭佬干的，至于那个女人，应该是拉姆斯的情人。”

“既然是这样...”

多米利克的坦诚让公爵再度心生好感，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声音也不再那么严厉：

“我想你应该派人回恐怖堡传信，让卢斯伯爵的那个私生子和他的仆人来临冬城，跟罗德进行当面对质。”

“奸.杀、剥皮、甚至还牵扯到尚未出生的孩子，这件事情性质相当恶劣。”

“如果真是他们做的，我将以北境守护的名义，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如果他们立刻起身到临冬城来承认罪行，我可以看在卢斯伯爵的面子上，给他的私生子一个披上黑衣加入守夜人的机会。”

史塔克公爵说得很清楚，也很符合北境的法律。

尤其是最后一条，给拉姆斯加入守夜人以代替死刑，对公正到严厉不容沙子的公爵来说，已经是非常宽容了。

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多米利克不仅没有立即派人回恐怖堡报信，反而向着公爵微微欠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沉重且复杂：

“其实拉姆斯和臭佬已经到临冬城了，史塔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