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来了

在卫渊眼中,此刻天上的云,像是贴着自己垂压而下,让人感到窒息,仿佛这天就要塌了。

他呆呆地躺在地上,眼神里流露出浓烈的不甘,等压在身上的巨力消失后,卫渊脑海中猛然泛起了一个想法,喃喃道:

“这就是你的安排吗?”

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他全身冷汗,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可声音回荡落去,只留下满院的寂寥,那道威严的声音,同样也不再做出回应。

不甘!

愤怒!

他听得出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明明那么慈祥的老者,为何要为难自己这个孤苦无依的人?

无数种情绪积压在少年心头,雨水顺着他仰起的脑袋,滑入眼眶,浸的双目通红。

这种机关算尽后的无能为力,是那么的绝望。

老者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劝你,还是把这桶水倒回去吧。”

他看了眼井口,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

“你与我山门无缘。”

说罢,老者将银钱倒出,又把黑碗的鸡肉块倒扣在桌面,然后用装银钱的布袋包裹黑碗,牵着绿衣丫头径直离开小院。

“阿盘,那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

“那咱们为什么不要?”

“东西太烫手,不是咱们宗门可以承载的机缘。”

“什么意思?”

“......”

“嗯?”

“......”

“啊?”

“......”

“阿盘?”

“......”

老者并不想回答。

这种涉及天机的事,对自家小主并无好处。

可见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老者只好蹲下身子,盯着小丫头的眼睛,神色郑重道:

“小姐只需知道,要是我们将那东西收下,很可能会给青云山带来灭顶之灾。”

绿衣丫头闻言脸色一变,会意点头。

她回过身去,看着如发疯一般拼命捶打墙壁的少年,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阿盘,不能帮帮他吗?”

老者瞧出端倪,赶紧挽回她的脑袋:“小姐千万记住,我辈修士最忌恻隐之心,山下如他这般的少年,太多太多......”

“尤其这种被天地排斥之人,万不可沾染他们的因果。”

绿衣丫头怔愣了下,懵懂地点头。

“知道了,阿盘。”

......

一晃便是几个时辰,天已放晴,卫渊失魂落魄地坐在石阶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小院门。

从屋檐瓦片上滴落的水珠,因为有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打在了卫渊的脸上。

冰冷的凉意把少年从迷茫中唤醒,他看了眼月色,紧紧咬住嘴唇,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这个时辰,齐氏兄弟应该已经出镇了,那齐家与县令老爷,也应该不会再来抓他当替死鬼了吧?

卫渊惨然一笑。

他记得昨天的这个时候,自己还信心满满地运筹帷幄。

他同样记得,一个月前老道士警告他的场景。

“卫渊,一个月后就是小镇反哺气数之时,你福缘浅薄,千万别去抢,否则今年的八月初七,就是你的死期。”

“老骗子,我去你道祖爷爷的乌鸦嘴。”

“欸?你这小家伙好好说话,别骂神!否则以后找媳妇胸不大,生儿子没屁眼。”

“呸,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卫小子,老道我认真的。”

“......”

“小子,当个寻常人,你这辈子也许不能大富大贵,但总归能享百岁平安。”

“......”

“但如果想抢小镇气运,你会被一个拿刀的姑娘砍死。”

老骗子的话犹在耳畔,想到此处,主屋门前的石阶被一拳重重砸下,响起少年愤愤不满的声音。

“去他娘福缘浅薄,滚他娘的拿刀姑娘!我卫渊的命,自己说了算,天不予我,我自去取!”

他做梦都想走出桃花镇,想获得那神仙机缘,他不愿意就这样庸碌无为的老死在小镇。

可老道士说的很直白,每个地方的气数都是有限的,桃花洞天二十年间,能温养出十位修炼胚子,已是极限。

他福缘浅薄,如果敢抢这机缘,必有性命之忧,结合今日的事情,自己虽然还未死去,可丹田根基被毁......

这是否就是上天的警告?

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要是再继续执迷不悟,便要永诀天地,告别人间?

卫渊猛然摇头。

不!

他不认命。

两世为人,孤苦无依,成就了他的早熟与独立,长久的独自生活,让他深刻地相信,好处不会平白无故落在自己手里。

丹田根基被毁,就算是天地降下的警告,可‘三日之内若无机缘’,何尝又不是另一个机会?

未必就不是下一场考验。

想要,便去争取!

哪怕要抢这座桃花洞天的气运,也未尝不可!

贫寒少年猛然站起身,看了眼小院里的水井,然后提着满是鲜血的拳头,大步踏出家门。

于此同时,小镇内的另一位读书郎即将出镇。

他是继齐氏兄弟之后,第三位获得机缘前往长安的人——

姚翩洲。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名持刀的姑娘慢步走进小镇,她带着好奇而来,想要在此地有些收获。

......

卫渊家在普罗街边,整条街上住的大多是寻常人家。

衔接普罗街的是财运街,这里除了些家底殷实的人家,更多的便是镇上的铺子、私塾、酒肆等等,在财运街的中央,还有棵需数人合抱的老桃树。

清月光辉漫洒。

咯吱——

一架单马车轿,缓缓停在了那棵老桃树下。

车轿中下来位青年,他朝老桃花树拜了三拜,转而又看向不远处的天际,那儿积云浓厚,压得下方的那座寺庙,黯淡无光。

姚翩洲知道陈氏逢遭大难,也知那位被自己视作兄长的陈岐山来此挽救局势。

可他没办法出手相助,父亲强令他今夜出镇。

作为县尉之子,姚翩洲心知肚明,父亲此举是想让他远离是非,莫要一个冲动卷入漩涡之中。

“少爷,上路了。”老车夫在旁边催促。

“就来。”

姚翩洲点了点头,收回心思转身往回走。

忽地,他发现几丈外的牌坊下立着道身影,衣衫浮动间,露出一张可爱的面容。

好别致。

饶是饱读诗书,他此时脑海里却只能找到这三个不甚巧妙的字,来形容这位姑娘。

但她真的好可爱,特别是抬眼看来时,那张脸只让人觉得,满口都被灌满了蜜饯。

姚翩洲竟有些失了神。

过去许久,他才觉得有些唐突,正要躬身道歉,却见眼前阴影一闪,那少女竟瞬间从三五丈外的地方飘了过来。

而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已是变得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