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丫头双手叉起了腰,脸上尽是不甘之色,张口便道:“十块灵玉,卖是不卖?”
见卫渊脸色茫然,她这才想起灵玉在山下鲜少有人知道,于是改口:“是十串银钱。”
“十串?”
“对,十串银钱。”
卫渊半张嘴巴,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自己在书院苦哈哈地干保洁,一个月才得三枚铜板,这一个黑碗就值十串银钱?
在虞国十成一串,而十串就是一百枚银钱;一百枚银钱,那可等同一千个铜板!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他在书院打工,不吃不喝将近三十年才能攒下的巨款。
重新捧起黑碗,卫渊来回打量,脸色惊奇。
绿衣丫头颇为满意,正要乘胜追击,门外却忽然传来阵嗤笑:
“别卖,这丫头心眼多的要死,把你当傻子忽悠呢,这东西要是对我有用,哪怕你开一百个灵玉,我都要买下。”
?
心眼多?
老者眉头一皱,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卫渊心中百转千回,表情倒是自然,扭头便看见门外站着对母子,他见对方好像是善意提醒,就询问道:
“你是不是也要?一百个灵玉?”
“我,唔——”
被自家娘亲牵着手的男孩儿正要张口,却是被白衣妇人挽过脑袋捂在怀中,旋即笑着看向卫渊。
“孩儿胡乱说话,让小先生见笑了。”她又悄悄向老者递去个歉疚眼神:“稚子无心之言,道友勿怪!”
说罢,便继续往巷口走去。
卫渊一愣,心中暗想:“怎的又是外乡人。”
数年都不曾遇见一位的外乡人,现在跟雨后春笋般,“蹭蹭”地在小镇冒头。
卫渊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不对劲,又仔细打量起那对母子,可惜没看出什么东西......
稍有失望地回到院中,大门索性也不关了。
绿衣丫头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腮帮鼓的老高,眼神里隐隐透着丝不服气,正要抬手伸出两根手指,却被老者提前出手拦下。
老者目中难察的精光一闪而过,肃颜道:
“小孩儿,加上那柄木剑三十串银钱,你卖我们便要,你不卖,我们现在就走了。”
话语沙哑,负手而立的模样,高手气态十足,言罢也不等卫渊考虑,果真牵着小丫头就往门外走。
卫渊有些意动,但又有些拿不准主意。
木剑是老骗子招摇撞骗的法器,自然不能卖给别人,但破碗却是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就在对方即将跨出门槛之际,卫渊终于败下阵来,咬牙道:“三十串银钱,只卖这碗,木剑不卖!”
“成交。”
“我可不要灵玉,你们得给我银钱。”
“那我去置换,你随我来?”
卫渊摇头:“你们去换吧,我等着。”
“可。”老者颔首。
在寻常人看来,这也就是个黑漆漆的破碗,可他是出自仙府门第的“山上”之人。
一眼便瞧出此碗品相极佳,起码是存世五百年以上的灵兵,再结合宗门堪舆图册对此地的记载,便想到七百年前那位硬闯此地,陨落在桃花山神掌下的人间地仙。
以及那位地仙所掌的灵兵——“乾坤钵”。
没想到几百年后,曾经名震当世的灵兵,居然成了少年人装蚯蚓的破碗,真不知那位已故地仙得知,会是何种反应。
老者不再多言,带着绿衣丫头离开。
一老一小慢走在薄雨中,氤氲的雾气将他们的背影,勾勒成一副泼墨画。
“阿盘,我看走眼了吗?”路上,绿衣丫头开口问老者。
“小主一眼瞅出乾坤钵,怎么能叫看走眼?”
“那把木剑有什么名堂?”
“不好说,宗门的堪舆图册未有记载,但看品相......
不会比乾坤钵要差就是了。”
这一老一小的对答,卫渊当然没有听见。
确定人影远去后,他关上院门,脸色化为了凝重。
无论是昨日在后山主动跟他交易的公子哥,还是今天登门的老小,亦或是方才路过小院的那对母子,总之——
桃花镇的生面孔越来越多了。
先不论这些“山上人”来小镇的目的,最主要的是,他们难道不怕出不去?
那为什么还要进来?
或者换句话说,那位持刀要砍死自己的姑娘,也来了?
而现在的时间,距离所谓的“八月死劫”又如此之近,想到这里,卫渊头皮猛然一麻。
......
同一片天空下,小巷入口处来了对年轻的“外乡眷侣”。
男子头戴玉冠,状似卧龙,一席华服垂落,质地看起来比陈岐山那身还要贵气,中袖间所绣山河更是栩栩如生。
抬手间犹如山有清风。
女子生着双能勾人魂魄的妙目,朱唇微翘,张合间如口含天珠,略显圆润的面相反而更加衬托着那丰腴妖娆的身段,和如脂玉般的肌肤。
身上所散发的韵味,更非人间尤物可比。
远远看去,这两人真是像极了神仙眷侣。
行不过多时,他们径直走过第一户人间,见有个农妇牵着孩子从里处的周宅走出,一边用衣衫擦拭满手油腻,一边牵着他急急忙忙回到自家屋宅。
女子腰肢扭动间,已与院里那位白衣贵妇人对视了一眼。
后者使了个眼色,那被母亲牵回家的少年,便躲在了她和自家孩儿身后。
白衣妇人淡淡一笑。
女子见状撅了撅嘴巴,假意向身旁那位公子哥嗔道:“欧阳淳,你怎不早些来,说不定我就能抢先那白妇人一步了。”
年轻男人似是不解风情,正言道:“秦仙子不必着急,那少年昨日卖我一条雀翅蛇,据他所说,他有门道可以抓来更多。”
叫欧阳淳的男子不慌不忙,脸上淡淡含笑。
他继续道:“这处洞天,不知因为何故突然撤去禁制,此番正是我们的机缘。”
秦仙子抓住欧阳淳手臂,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外人看来无限亲昵,她无视了几处宅院里投来的目光,娇滴滴地问道:
“那少年当真只要两串铜钱,便把雀翅蛇卖给你了?”
饶是欧阳淳有着出色定力,不由得心神荡漾,斜眼去看她时,不经意更瞥见那深不见底的沟壑,终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只是他深知风情山专修魅惑之术,身边这位更是风情山的嫡传人,其魅术修为可想而知,于是赶忙收敛情绪,心中默念清心诀。
“秦仙子且慢。”
欧阳淳停下脚步,看向小巷最深处的破宅。
“秦仙子,你我都是担负师门任务之人,朋友、生意、人情须分得清楚。我再跟你强调一遍,雀翅蛇以后休要再提,至于带你去那少年家中,是我代表卧龙山卖与你们风情山的人情,再往后的事,那便是生意,咱们需先说清楚。”
女子点头答应,笑意间更显风轻万种。
“欧阳师兄,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