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高档吊床

埃诺莉最终同意了与杨衡交换情报,尽管还有些不情不愿。

说实在的,她并不认为这个口音一听就不是加州本地人的黄皮肤男孩,能给自己多少帮助。

是,她确实有些贪功冒进,心里只想着通过英雄考核能给家里增长多少脸面,没搞清这里的具体地形和安保状况,这才被赶得像老鼠般闷头乱窜。

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个臭下水道里的小破实验室,进来后居然能分好几层,复杂程度堪比迷宫?

走着走着,又忽然冒出个货真价实的超人类安保队长,甚至连能力也恰好能克制自己?

真的是倒霉透顶。

全洛杉矶干违法勾当的家伙多如牛毛,真正的超级罪犯却不常见——不是数量很少,而是隐藏够深。

难道自己刚刚试着当次义警,就“走运”到撞上了其中一位的枪口?

埃莉诺轻轻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想。

之前那个安保队长确实一度将她逼退,但论实力未必真有多高,要不然也不会连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也留不住。

超级罪犯们个个混得风生水起,强大者甚至能与英雄协会前列的那几位直接硬碰硬,哪怕是挑跟班,多半也瞧不上这种档次的。

即使如此,这家伙眼下构成的威胁仍然不容小视。

连自己这样能力类型天然适合战斗,经过理论学习与专业训练,且已经被名牌学府预录取的超级英雄……预备役,在先手吃了亏的情况下都要准备撤退。

一个还带着伤的普通人,又能对局势起到什么作用?

埃莉诺倒不是对杨衡有多少负面看法,相反对这个同龄人还稍稍有些佩服。

她对近年来愈发猖獗的地下人体实验现象了解很深,曾经以此为题写过篇小论文,几乎把近年相关资料查了一个遍。

这些唯利是图的黑作坊,其血腥残酷程度,几乎超过人类的想象界限。

而从周围地上这些分离到如此干净的人皮人骨来看,脚下这座实验基地的凶残更是尤为突出。

能在如此环境下生存下来的人,哪怕没有超能力,心志与能力也肯定不太一般。

他值得活久一点。

何况他刚刚还帮自己处理过伤口,身为新手义警兼未来英雄,埃莉诺不想欠这个情。

她觉得自己于公于私,都得马上把杨衡带出这个鬼地方。

既能和他扯平,这趟行动也不算完全失败,对吧?

埃莉诺抱着这样的想法,开始和杨衡交流信息,权当是恢复行动能力前设法解闷。

两分钟后,她彻底改变了主意。

这不能怪她善变,实在是杨衡话语中隐约透露出的某种……可能性,太过诱人。

他居然把实验基地内部几乎所有房间的方位、布置、功能一口气全背了出来!

就连每个实验人员的体貌特征,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而实验的主题,则是试图通过完全非人道的生理刺激,观察实验对象自发觉醒超能力的概率与具体种类。

简直就像自带一架全方位摄影机似的,把身边见过的一切都拍了下来,埃莉诺想。

之前只听说东方人数学都很棒,没想到他们的大脑构造似乎也格外神奇。

有了这些内部消息,她这次行动就还有败中求胜的机会!

只要避免正面战斗,凭借自己的能力,潜入内部并不算难。

直接捣毁犯罪窝点固然十分亮眼,而从其中窃取某些重要信息或邪恶产物,也很不赖。

至少用来考核加分,肯定是够了。

“谢谢,可能你不清楚这些信息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某种程度上我甚至觉得你……改变了我的人生。”埃莉诺对杨衡道谢。

她试着活动了一下腿部,还是很疼,但至少伤口不再往外飙血了:

“现在,提问权转交给你。”

那叫杨衡的黄皮肤男孩几乎没有犹豫,张嘴就蹦出个相当直白的问题:

“我想知道,刚才把你打成这样的那人,是个什么能力?大概什么水平?”

与此同时。

实验基地另一层的监控室里。

伊万诺夫·德约科里奇正坐在自家队员的身上,凝视着墙上的通风管道。

他身高接近两米,毛发旺盛,神情冰冷,哪怕纹丝不动,看上去也活像头饿急了的白熊。

队员偏偏又是个小瘦子,头上青筋暴突,汗液把全身出了个透,双膝双肘这会儿已经跟地面磨出了“嘎吱”声响,还要勉力把腰背继续拱起。

生怕身上这位觉得这人肉板凳不够舒坦。

“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不但那女人进来时你犯困没看见,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出去了还是没出去,你也不能确定,对么?”

伊万诺夫这句话来得没头没脑,可小瘦子听得心知肚明。

他连忙试着回头,颤声开口,试着替自己分辩:

“队……队长!她不是普通人,她是个超人类,您也见过的!咱们基地的监控覆盖率已经很高了,可谁会在通风管道里安装摄像头呢?我真的已经尽力去……”

“不,这不是尽力,远远不是。”

这话擦着头皮,铅锤般直往下坠。

小瘦子已经惊骇欲绝,他了解自家这位队长的行事作风,即使对自己人,也能狠辣到神经质一般的程度:

“队长!队长!请先不要着急,咱们已经清点过了,那女人只是误打误撞闯了进来,什么东西都没有丢,真的,什么都没有丢!您相信我!”

“什么是真正的竭尽全力,之前训练你们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了……这是真的,我记得很清楚,我,没说错吧?”伊万诺夫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自顾自絮絮低语。

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阵诡异的腥味,没有来由,并且在这配备空气循环系统的房间内,越来越浓。

不是鱼腥,不是肉腥,单只是闻见一息,便令人烦闷欲呕。

某种柔软而濡湿的枝叶,自房间角落“刷拉拉”爬了过来,缓缓攀上小瘦子的四肢。

它们触摸。

缠绕。

抱紧。

骨骼被生生勒断的脆响迸发出来,本该发出惨叫的口腔与喉咙却又被枝叶强行填满,无法动弹一丝一毫。

几秒钟后,伊万诺夫整个人升高了一点,仿佛板凳换成了一张柔软轻盈,还往下不断滴血的高档吊床。

腥臭枝叶充当床绳,小瘦子尸体就是床垫。

“整个基地,就我和博士两个人看着,现在他人又不在……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件东西丢掉了,我该怎么向上面交待?”

他灰青色眼珠似乎带着一点哀伤,可鹰钩鼻下方的嘴角又略微上扬,这使他脸上斯拉夫人种特有的脸部肌肉纹路朝两侧横向展开。

“是的,你不知道,可我希望你会知道。”

伊万诺夫叹了口气,在床上斜斜半躺下来,目光投向房间另一边。

几十面显示屏上,正映出基地里其他安保队员荷枪实弹,按路线巡逻排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