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2.山雨欲来

起先许岁桉是没有逃避的,

和温立朔相处的这几个月,她内心竟也真的修炼强大。

这么悲催耻辱的事发生,她竟没有一蹶不振,甚至还能够冷静地分析事态,去挖掘自己心底深处的情绪,追溯源头,问自己究竟是为了哪几个要点才这么悲痛绝望。

潜移默化中她身上也有了几分他的影子。

她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等我从黑暗中走出,以后别人遇到类似的困境,我就可以从容地引导。”

可是很多因素是无法控制的,她还是忍不住委屈害怕,忍不住质问自己,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去深想内耗。

明明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却觉得这一生已经有了污点,想要死去重来,想要重新保持一个无暇的过往。

于是她上课开始走神,情绪压抑落泪,老师提问她时她连讲到哪里都不知道。

班主任不止一次找她谈话,对她露出深深的,失望的神色,说她怎么就坚持不了,怎么就吃不了苦,怎么就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许岁桉告诉她,老师,我被人造谣了,我现在压力特别大,不是故意不学习的。

班主任教育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去听谣言?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要去管外界说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拿出点成绩给她们看,还剩最后几个月了,不要因为这些虚无的事情耽误同学们学习。”

于是她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心如死灰,陷入绝境一般崩溃。

明明是最后的机会了,可许岁桉又一次厌学,频繁找理由、装病,请假,恐惧学校,恐惧看到别人看向她的眼睛。

温立朔回到家在玄关看到她鞋子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每次都见不到她下楼吃饭,敲门也叫不出她。

她的状态变得很差,眼底一片乌青,神色黯然,眼睛灰颓颓的不见神采。

跟她说话,她也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温立朔什么都没问,思路很敏锐,当晚就雇人去调查许岁桉在学校的事情,第二日清早就收到了结果。

他思索了一番,分析利弊隐患,最终选择将事情告诉了孙盎然,但依旧隐瞒下了许岁桉确诊抑郁症的事情。

孙盎然看着温立朔调查到的全部情况,勃然大怒,当场就心疼的落下泪来,又气又伤,语无伦次。

温立朔静静看着,待她平静下来后,忽然出声问道;“阿姨,您一直都注意不到岁桉的情绪变化吗。”

“这孩子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从初中她的班主任就提醒过我,”孙盎然叙述着,但似乎并未觉得这有何异常,“她平常也总是突然就拉下来脸,冷冰冰的,但身边人都很好,也没人怎么她,问她她也不说,还烦得慌,我也就不管了。”

温立朔低眸,平静睨着她,淡淡开口:“那您觉得,身为母亲,您做的好吗。”

“我……”孙盎然哽咽,“是我不称职,我一点都不称职......”

温斯睿下意识弯下腰去安抚她,又抬头看向温立朔,眼底隐隐有怒意,“温立朔,这是跟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你阿姨做的怎么样轮得到你来评价吗?”

孙盎然拉住他,“老温,你少说两句,阿朔他说的没错,他要是不和我说,我至今都还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

“好好好,”温斯睿语气立马软下来,“我说多了我说多了,你别哭了。”

温立朔撇过脸去。

随后温斯睿直接联系了一个在许岁桉学校里当校董的老朋友。

私立的学校,本就是奔着利益来的,有强权在上面压着,温立朔他们想做什么事都非常顺利,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温立朔首先去查了许岁桉考试那一日早上的监控,保卫室的人点头哈腰谄媚着将他一行人迎接进监控室,又端上热茶,积极地为他们操作设备,最后又殷勤地开门相送。

在喧嚷的课间里,在肖谷蕊偷偷摸摸拿着手机给围成一圈的小团体分享网上热搜的《原配当街暴打小三事件》,并借此来讥讽许岁桉,一大群人捧腹大笑的时候;在许岁桉深深把头埋在试卷上,心与耳却警惕环顾四周,生不如死,痛恨自己不如是个聋子的时候——

全然无人知晓,温立朔已奔走在校园内,自各个角落里默默收拢齐了证据,

他们一家三口,正坐在那栋教学楼里最高层的办公室内商议,筹划着为女儿、为妹妹撑腰反击的决策。

……

上课铃声响起,

温立朔随声拿起一摞文件从座椅上起身,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许岁桉班级这节课刚好是班主任的课,大家早就提前收起了爪机等违禁物品,老实坐在自己了的位置上预习着这节课要讲的内容。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姗姗来迟,伴随着几声鞋跟踏地的闷响,她走上讲台,“这节课咱同学都给我长点心啊,今天突然来了位校董视察,你们都别给我出什么岔子。

平时小打小闹的我都不屑的管你们啊,这次还不是咱们年级的领导,这是校领导。要是出了问题,学校里找年级、年级里找我,我挨训,我就一定来找你们!都清楚了吗?”

班里没有回应,她把书卷起来敲在讲台上,巨大的响声驱散了每个人的困意,大家齐声应道:“听-见-啦!!”

于是课堂开始,是许岁桉最感兴趣的物理。

其实打心眼里,许岁桉很喜欢班主任。

她叫江娜,大家都习惯叫她娜娜老师。

她很年轻,思想前卫、活泼漂亮,重点是讲课非常好,既有趣、又条理清晰。

许岁桉依旧记得刚到这里来上学的时候,刚成为她的学生,她穿着一袭白裙子来班里做自我介绍,说会带她们走过这脱胎换骨的一年、打好翻身逆袭的一战,还定了许多规矩,可谓是一记严肃的下马威。

许岁桉以为她是位严厉的、刁难学生的老师。

直到后来有一次去物理组问题,她印象中刻薄严厉的班主任,扎着两个小麻花辫,啃着个鸭翅在追剧。

充满了少女感。

江娜在办公室的性格与在班里截然不同,在办公室她是明媚可爱的,全然就是一个温柔亲切的邻家姐姐,讲题的时候她鸭翅上的油不小心滴到了许岁桉的卷面上,慌忙中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还分了个鸭翅给许岁桉,许岁桉就更喜欢她了。

而且许岁桉对于物理的悟性极高,无论怎样偏科,物理分数始终接近满分。

可眼下,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到她的眼睛。

“咚、咚、咚”

教室前门忽然被敲响,

江娜侧目看了一眼,连忙小跑着下台,推门走了出去。

同学们个个交头接耳,偏头尽力去听外面的声音,听不太清,但分析得出是两人之间的一来一回,江娜讪讪的笑声传来几道,另一方则是一句又一句咄咄逼人。

同学们纷纷猜测,能让江娜这么卑微的,不会是校董吧。

但许岁桉却愣了,她怎么听到了温立朔的声音,难道是睡着了在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