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复仇

大厅内骤然变成了枪林弹雨。

众海盗头目们举枪齐射，莎拉怡然无惧，凝神躲避之际，展开凌厉反击。手中双枪疾速轮射，一颗颗夺命子弹精准命中海盗头目的脑袋，绽出鲜血之花，凭借着神乎其技的枪法，厄运小姐将给敌人带来名副其实的“厄运”。

这一天，她已经苦候了十年。

大厅外，众多海盗们闻听密集的枪声响起，明白情况有变，顾不得拿起武器，赤手空拳蜂拥而入。

塞维卡立时挺身而出，以一己之躯拦住众海盗：“擅闯者，死！”

潘依然端坐如初，不时偏头避过掠过耳边的子弹，注视着莎拉的动向，随时准备援手。

这是莎拉的复仇，女郎坚定的眼神中透着狂热，反击应对却异常冷静。

这么多年她将自己训练成无情的复仇机器，势要消灭包括普朗克在内的一切海盗，而今夙愿即将达成，体内奔涌的热血赋予她前所未有的力量。

骤雨声歇，硝烟弥漫，莎拉凝眸环顾大厅，却没发现仇敌的身影，只余一地海盗匪头的尸体。

潘走到她身旁，信手指向某处，莎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我绝不会让他逃脱！”疾步追去。

暗夜中的街道雾霭凄迷，扑面而来的冷风刺入肺腔，普朗克全力奔逃，这么多年他劫掠四方，树敌无数，没想到最后竟栽在一个小姑娘手上。

不，还没有结束！普朗克咬紧牙关，心中涌现强烈的不甘，忽然感到腹中一阵火烧，胃液翻涌，恶心欲呕的感觉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弯腰呕出一大滩酸臭的酒液。

等胃中稍微舒服一些，他甚至觉得体力也恢复少许，睁眼望去，前方停泊在黑暗海面上的正是自己的海盗船，普朗克咧起嘴角，奋起余力，像第一次出海的小伙子一样迫不及待地登船。

失败只是一时的，只要能逃离此处，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半晌过后，忙活得全身近乎散架，普朗克几乎不敢相信凭一人之力就能把偌大的海盗船成功驶出港湾。

他立在甲板上眺望着岸上逐渐逼近的火光，忍不住心中得意，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冰冷女声突然在身后响起：

“令人闻风丧胆的普朗克，原来也只是个贪生怕死之辈，真令人失望。”

普朗克僵在原地，面色铁青地缓缓转过身来，迎接他的是一枚洞穿右臂的子弹。

莎拉从黑暗中踱步而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形容狼狈的海盗头子。

“哈哈哈！”普朗克蓦然放声大笑，嗓音沙哑地说道，“厄运小姐，这个外号不错，看到你的脸，我突然想起当年你母亲被烈焰吞噬的场景。那时候，你躲在哪儿呢？”

砰！

幽黑的枪口冒出轻烟，这一枪再次命中同一个部位，普朗克的右臂无力下垂，鲜血不断滴在甲板上，已然彻底报废，接着，莎拉将枪口对准他的另一只手臂。

“普朗克，你很快就会跪下，求我赏你一个痛快。”

面对女郎的威胁，普朗克冷冷地看着她，布满汗污的脸上忽然泛起诡异的笑容：

“既然你方才一直在暗中盯着我，那你可能猜出我搬出来的这些桶里装的是什么？”他勉强抬起尚能活动的左手，指向身旁围成一圈的大量木桶。

适才莎拉的确感到奇怪，但是她并没有阻止，为了复仇，她已经等了十年之久，不在乎再多玩弄一下普朗克，只是单纯地杀死对方，无法抚平她的心头之恨。

“是什么都无所谓，今晚你必须死。”

“说得好。”普朗克悄悄伸手入怀，怨毒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莎拉，“老子承认这回的确栽了，但你也要陪我一起死！”说完，他全力将怀里的手雷丢了出去，瞬间点燃甲板上的大量火药桶。

当金克斯带领着众多手持武器的比尔吉沃特平民赶到港口时，只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燃起了熊熊大火。

有人认出了那是属于普朗克的海盗船，一时议论纷纷。

金克斯皱起了眉头，忽然看到头顶上掠过一抹熟悉的红芒，知道潘已经出手了，当即振臂一呼，带领着跟随自己的大量平民回头去对付海盗。

“大家跟我来，今晚要彻底消灭海盗！”

身后众人齐声高呼，响彻云霄，虽然他们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甚至有许多都是妇人和孩子，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领导他们推翻海盗的暴政，每一个人都拿出了空前的勇气，决定为美好的未来而战。

潘架着飞剑掠空而至，只见下方的海盗船几乎被熊熊烈焰吞没，他瞥见了在甲板上昏厥过去的莎拉，立刻飞速下落。

莎拉被火药桶的爆炸余波震晕了过去，两把爱枪落在身旁，潘俯身将女郎抱起，准备离开之际，看到普朗克也昏倒在不远处，火焰已经顺着他的腿部往上半身蔓延。

“妈妈……”莎拉在昏迷中发出梦呓，秀眉微蹙，似乎正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

她的脸部被爆炸物划出了一道伤痕，此外，身上还有几处轻重不一的伤势，火药桶的连环爆炸威力强大，普朗克似乎提前做好了与追击者同归于尽的心理准备。

潘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落下，先为莎拉处理好身上的伤势，然后再修补她的肌肤。

当他发出治愈微光的手掌自莎拉的脸颊移开后，女郎白皙的肌肤恢复如初，不见一丝瘢痕。她似乎梦到了什么，突然紧紧抓住潘的手，眼中流出两行热泪。

原本莎拉拥有平静美好的童年，自幼在母亲的工坊里一起学习制作枪械，幻想着以后要成为弹无虚发的神枪手，彼时，母亲的脸上总会浮现温柔亲切的微笑。

“那你可要认真练习哦，小莎拉，不能每天睡懒觉，有朝一日，等你成为比尔吉沃特的传奇神枪手，妈妈会为你准备一件特别的礼物。”

“妈妈——”莎拉急促喘息着，终于苏醒过来，慢了一拍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抱着一个陌生人。

“是你？”莎拉赶紧松开对方，认出了潘，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视线，“我怎么在这儿？”

“普朗克和那艘船一起沉入大海了，我把你救出来，看你一时半会恐怕醒不过来，就带你回来休息一下。”

“谢谢……”莎拉轻轻点了点头，认出这里是自己的宅邸，她正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经潘施法治愈后，她此刻已无大碍，莎拉听闻普朗克的最终下场，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心里不由百感交集，她分不清此刻是快慰多一些，还是空虚多一些。

一心想着复仇的这些年，她很少让自己陷入回忆，怕被内心的软弱牵累，可此刻午夜梦回，再度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不堪回首的往事令她心绪激荡，久久难宁。

“金克斯……”莎拉猛然回过神，晓得此刻没空伤感，其他同伴还在彻夜奋战，她绝不能置身事外，连忙起身做出发的准备。

“等等。”潘起身出言制止。

“怎么？”莎拉稍显错愕，却见潘神色古怪，一副有苦难言的表情，再沿着他的视线低头一望，莎拉顿时呆在了原地，尴尬得面色通红。

她原本穿得就不多，昏厥之后被烈焰波及，虽然潘及时将她救出，施展强效的治愈魔法，免受毁容之忧，但女郎身上的衣物多处泛起焦黑，甚至被火星烫出孔洞，露出大片莹白肌肤，此刻若这样出去，委实有些狼狈。

“你不必担心其他人，区区海盗还奈何不了他们。”潘开口劝她安心。

莎拉脸上红晕未褪，捂着身子往屋里奔去：“我去换身衣服。”

等她匆匆换上新衣，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与潘立刻赶去加入战场。不过，等他们抵达时，现场的战斗已近尾声，形势已被金克斯等人完全掌控。

余下的海盗们都是些乌合之众，又听闻普朗克已经伏诛，面对群众的汪洋大海，众匪知道大势已去，很多海盗当场便失去了抵抗意志，少数匪徒试图顽抗，亦不过是以卵击石而已。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放下武器，否则……”

金克斯神威凛凛地端起机枪，被枪口所指的海盗们顿时面色大变，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此枪的骇人威力，血肉之躯宛如纸糊的一般，谁也不想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顷刻间跪倒了一片。

就这样，等到第二天曙光初现之时，一夜未眠的比尔吉沃特平民们已经结成统一战线，在几位来自外邦的英雄带领下重新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权力。

人群聚集在港口的码头上，各个神情肃穆，注视着眼前的行刑仪式。

由三十位平民组成的行刑队手持火枪，瞄准了跪成一排的海盗头目——他们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过往的行径实在不可饶恕，每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不止一条无辜的生命。面对众多受害者的指控，他们无力辩驳，清晨的寒意让他们仅着单衣的身子冻得瑟瑟发抖。

“行刑！”塞维卡一声令下。

伴随着一阵连续的枪声，这些恶霸匪徒们终究没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光这个早上，他们便处死了130个人。剩下的海盗中是否有漏网之鱼，塞维卡进行了彻底的审判处决，不愿漏掉任何一个为虎作伥的恶徒；假若罪状较轻，则一律发配苦役，从三年到十年不等。

迎着朝阳，潘、金克斯和阿狸三人来到一处荒僻的旧城区，果然找到了伫立在一座简易墓碑前的莎拉。

金克斯和潘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想她果然抽空来悼念亡故的双亲。

金克斯第一个走了过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黯然神伤的莎拉回头望见他们，眼中闪过意外。

“希望我们没有打扰到你。”金克斯露出友善的微笑。

“谢谢。”双目红肿的莎拉转身面对他们，忽然深深地向三人鞠躬。

“别客气。”金克斯急忙搀扶她起身，“遇到这样的事，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理。”

莎拉微笑着抹去眼角的泪痕。金克斯把视线落在一旁刚刚擦净的墓碑上，碑前还有一朵刚摘下来的鲜花。

触景伤情，金克斯心头闪过一阵黯然，突然低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莎拉惊闻她的遭遇与自己意外的相似，顿起同病相怜之情，两个少女很快相拥在一起，互相安慰彼此，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

潘和阿狸虽然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世，脑海中没有任何关于父母的记忆，但目睹此景，依旧被她们对挚亲的深沉思念所触动。

“金克斯，倘若你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姐姐如何？”莎拉笑着轻抚少女的脸颊。

“好呀，那我就叫你莎拉姐。”金克斯也露出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她们虽然都经历过失去挚亲的痛苦，但这份沉痛却又让彼此能够心意相通，收获了新的“家人”。

谈笑之后，莎拉忽然想起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收拾，比尔吉沃特已经彻底改天换地，急需建立新的秩序，便拉着金克斯动身离开。

经过潘的身边时，莎拉想到把他和阿狸冷落在一旁，稍显歉疚，忽然张开双臂，轻轻给了他一个表达感谢的拥抱，甚至还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金克斯呆在了原地，然后被莎拉继续拽着离去，看到潘直愣的眼神，金克斯飞快伸出小手，路过时在他的腰间软肉上重重掐了一下，一路瞪了他好几回。

潘有些无奈地露出苦笑，阿狸默默地跟在他身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人类表示亲密的独特举动似乎牵动了她脑海中未知的记忆。

在比尔吉沃特紧锣密鼓地重整秩序时，在某处一望无际的大海上，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上站着一位身材壮硕的女人，她的手中携着一盏冒出绿焰的容器，此女名叫俄洛伊。

望着面前被烧毁得面目全非的半截焦尸，她抬起容器，做出了一个怪异的举动——抽出了濒死者的灵魂。

即便半只脚已踏入鬼门关，而且对方已步入歧途，做出了许多残酷的恶行，但俄洛伊仍旧愿意给他一个机会，也算不枉相识一场。

确切说，这是一场生死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