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棺材庙

‘那间暗室的天顶画中,有一座破碎的浮空岛屿。’

‘伴随岛屿一并落入大海的,还有一些腐朽的法器。’

‘莫非这片龟甲,就是其中之一?’

黑山县衙门班房。

楚阳静静坐在窗边,观察手中龟甲。

秦崖则蹲在一旁,拿起火钳,往火炉中塞满了柴火。

想让火烧的旺些,驱散屋内的寒冷。

其他的衙门修行者,或坐或躺、或围在一起下棋。

准备像往常一样,熬过坐班的几个时辰就回家休息。

若不是外面邪祟横行,还真以为当今是太平盛世。

嘭!

就在这时,班房的木门被猛然推开。

一位传话的小吏,快步走入众人视野,拱起手来,毕恭毕敬道:

“各位大人,县令爷让你们去他家宅子一趟,交代任务。”

“知道了,你去歇着吧。嘿嘿,小卒过河顶大车——!”

班房内的其他修行者,依旧在下棋,把那话当耳旁风。

唯有楚阳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烬,准备带秦崖去接受任务。

估计,又是哪家闹了邪祟。

小事儿,欠诛了。

就在这时,一位下棋的衙门老前辈,与其他人若有若无的交谈起来:

“估计这一次要除掉的邪祟,是王屋山的那只。”

“王屋山?那种名山胜地,也有邪祟?”有人不可置信。

下棋者神色严肃,道:“老李啊老李,你可以在这里混吃等死,但你不能真的当个聋子瞎子。”

另外一人重重点头:“我也听说了,王屋山上出现了一座怪庙。”

“怪庙?有多怪?哪个山精野兽在里面冒充仙佛?”

“不,庙里供奉的不是神圣仙佛,而是一块棺材板。”

闻言,班房里熬时间的修士们,各个精神一振。

就连楚阳也不免心头一跳。

一座供奉棺材板的庙,出现在号称道家名山之一的王屋山。

这属于太岁头上动土,犯了大忌讳。

估计没人敢建这么一座庙。

又或者,是那棺材板,自己建的庙,来供奉自己?

“你说这县令爷也是有病,这么多天不现身,一来就给我们揽了这么大的活儿,把我们当牲口?”

班房里的那些修行者,都开始数落起县令爷的不是。

他们口中的县令爷,名为“何正峰”。

正是秦崖口中,那位每天醒来都要吃黄河大鲤鱼的人。

何正峰五十出头,可老来儿也没个正形,常年不沾家,整个就是一放浪形骸之人。

每天不是衙门工作,就是烟花柳巷寻欢。

俸禄银子,全伺候自己的嘴和腿了。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以前的何正峰,从来不会一连好几天都不露面。

就算与风月之地的小娇娘打得火热,也会在次日一大早来衙门开个会,然后再回去滚热被窝。

但之前好几日不现身,一来就给诸位整个大活儿,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班房里的修行者们,各个都决定装没听见。

谁爱去谁去。

反正每个月的俸禄就那些,为了这点银子不值当卖命。

“将军!哈哈,老李,拿钱吧。”下棋的那位老修士喜笑颜开。

“王庸平,你怎么老是赢?”老李挠了挠乱糟糟的头。

王庸平笑道:“老李,你这话说的不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有人一直赢?

我赢赢赢,最后是输光光。你输输输,保不准哪天全都赢回来。”

“你这张死嘴。”老李不情不愿的拿出钱交给对方。

接过钱,王庸平脸上笑的褶子更深了。

可他起身一回头,却发现秦崖和楚阳正准备动身离开。

“这么冷的天,你们真要去王屋山,招惹棺材庙?”

“活着不好么?反正再死人,也只是不认识的百姓。”

“咱们哥们几个,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王庸平在黑山县衙门供职十几年,整日游手好闲、好吃懒做。

从来不干危险任务,不敢对付邪祟。

但在县里仗着资历,倒是对寻常百姓颇为硬气。

他坚信一个准则:

出门不蹭吃蹭喝捡到钱,就算是自己掉钱、请人吃喝。

半年前,秦崖没来,他在黑山县衙门带兄弟们混吃混喝,每天的日子过得不知多舒坦。

可秦崖这个“工作狂”来了,把他们的好日子全搅和了。

虽然日子和以前过的差不多一样,但不能心安理得。

每天总感觉有人在耳边絮叨:你看看秦崖是怎么为百姓做事的。

弄得他和弟兄们每天的心情很不美妙。

如今,秦崖又带来了一个“卷狂”。

据说此人单人诛杀七十年火槐,每天不喝酒、不听戏、不逛楼子,脑子里想的都是干爆邪祟。

楚阳的出现,令本就心情不美妙的王庸平他们,内心更是蒙上一层阴影。

搞得老百姓都意识到,原来还有捕快是愿意为民除害的。

甚至现在,连王庸平上街蹭吃蹭喝,都开始遭受百姓白眼了。

这谁受得了?

不针对你们针对谁?

然而,面对王庸平等人的“好言劝说”,楚阳和秦崖都沉默着走出班房,连带将门给紧紧关闭。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王庸平苦笑着摇了摇头。

可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探进来半个身子。

正是去而复返的楚阳。

“呦,你……”王庸平嘴角微微上扬,觉得对方怕了。

总归还是比秦崖那个莽夫聪明一些。

可就在王庸平准备出言调侃之时,却见楚阳指了指火炉:

“秦崖把柴火添多了,走之前,别忘了把火灭了。”

咚!

话音刚落,楚阳的半个身子消失,屋门又被重新关上。

只留下王庸平站在原地发呆,攥紧成拳的右手越来越紧。

对方虽然是一句友善的提醒,可在王庸平听来如芒在背。

在你眼中,我王庸平,是个连灭火都会忘记的蠢狗?

就算真烧了这班房,也是流年不利、火龙烧仓,关我屁事?

想到这里,王庸平怒到极点,拿来老李准备喝的茶,一把洒在了火炉之中。

吱……

几盘棋局过去,班房的门又被缓缓推开。

王庸平攥紧双拳,准备在这里与楚阳角一角力。

一舒心中闷气。

可就在他迈步上前之时,却赫然看见一位老者走近。

跟随在老者身后的,是一位紫裙少女。

“严老,你们怎么来了,班房脏,也不暖和……”

王庸平尴尬笑着。

近距离面对这位“领导”级大人物,他心里发怵。

但发怵归发怵,表功也是要表功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次“领导”,可不得把自己这些年的功劳都汇报汇报?

他深知一个道理,像楚阳和秦崖那样,埋头干活儿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得不到升迁。

而像自己这样,有机会近距离接触领导的人,有时候一两句话汇报正确,就能得到重用!

所以,王庸平立刻开启了汇报模式,将自己这些年除过的邪祟,能想起来多少,都汇报了一遍。

甚至连小弟“马勇”和“胡泉”,也在一旁吹捧王庸平。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我为朝廷立过功,我为朝廷流过血。

尽管我混吃等死、不求上进,但我这颗心还是忠的。

然而,严老却表情淡淡,一脸兴致不高的模样。

身旁的李雨清,更是环顾整个班房,见没找到那个人,便又恢复了那一幅冷漠模样,平静问道:

“楚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