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碧暗影番外之九:
有月亮的夜晚,从什么时候起也变得这么凄清,心亦不在的长夜,谁来为我拭泪满腮。
幽和居的一切都似乎笼罩在一层深寂哀戚之中,凝碧一人颤缩在宽大的床角,咬着唇无声的落泪,那一滴滴的璀璨翻滚在黑色锦缎之上,淡薄而又脆弱,猛然间夜风一阵狂扫,将她寝居的房门撞开少许,一个暗青色的身影飞快的闪入,一步一步朝着那倚靠在床角之人走去。
凝碧的身子猛然一震,紧咬着苍白的唇怔怔的抬起头来,望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身影,眼泪在一瞬间流的更是汹涌。
“凝儿……”谷溟森有些微的犹豫,然而终究是抵不过相思的纠结,才一要走近,就已经听到那个再如何剔除也忘却不了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别过来……”凝碧怔怔抬起头来,一双迷蒙的眼静静的看着谷溟森,却让他有一种心碎的凄楚,然后他听到她苍白的唇悄悄开合,月光弥漫在她四周,朦朦恬淡却几乎叫他瞬间崩溃,他听到她冷冷的,毫无些许感情的声音传来,像是她发上的玉簪一下一下的绞着他的五脏六腑,“森皇子,森儿?你来本宫的幽和居可有何事?”
“不该这样的,凝儿,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的……”谷溟森的拳紧紧的攥着,说出口的话语,却只能是那般苍白的无力,清冷月光下他的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怎么会不知道他和她,如今是再难对面,纵然是有缘也好,无怨也罢,他是她的儿,她是他的母,就算他们倾心相许,他们一夜温存又是如何,思绪纷繁间猛听闻她唤自己森儿,“你叫我森儿?你竟然唤我森儿?”
心脏似乎被什么硬生生的绞着,身体里四处都可见血丝丝渗出的痕迹,然而,都及不上她眼里的怔惘躲闪,都及不上心底的那抹深坠底渊,他在黑暗中的脸叫人看不清,一双眸子却冷冷冽冽的,似是要将人心生生割裂撕碎,谁都可以唤他森儿,谁都可以那般决绝待他,可唯独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你怎么可以叫我森儿,怎么可以?”他跌坐在她身侧,双手用力的攥紧了她的手臂,摇晃着她毫无表情的面庞,慢慢的现出了绝望的神色,“凭什么,凭什么叫我森儿,凝儿,我是你的森啊……”他双目赤红,闪着怔惘耀眼的怒火,他紧紧的掐进她纤细的手臂里,任她再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屋内谷溟森的低吼还是惊动了早已熟睡的太监宫娥,看着屋外瞬间亮堂起来,那掩映在窗户纸上生生颤动的人影,影影绰绰,虽是惊惶却终是不敢冲进来,凝碧慌忙一把抵住神情激动的谷溟森的口,颤着声音道,“本宫没事……”
“你要做什么,不想要命不想要一切了么?”她压低着声音在他耳边急声道,“天烨皇储的身份,这个天下都不要了么?”
“我要那做什么?”谷溟森猛地一把将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唇细细的吻,嘴角之上略略勾起一抹邪肆的笑,还在担心他不是么,这个时候她总该不会大喊大叫吧,“凝儿,你知道的,是不是,那个我不稀罕……”
凝碧震颤的还未开口,猛然间听到屋外传来一道清亮之声,当即将她惊的整个人都懵掉了。
“大半夜的吵吵嚷嚷做的什么?”谷溟熵略带着懵懂的怒斥飞快的钻入屋内的两人耳中,继而是战战兢兢的回答之声,“奴婢听到凝碧夫人屋内有……”
“娘娘不是说了没事了么?”谷溟熵斜睨那人一眼,一双幽深的眸子在那屋子里一瞥,就飞快的瞪向那人。
“三皇子,您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有人不解,瞧向他像是刚睡醒的模样,小心翼翼的问道,可不敢得罪这个皇子,否则如何死的,都会不知晓。
“怎么?爷来瞧瞧夫人都不成么?”谷溟熵俊眉一挑,眼光一扫,每每扫到何人都只会低下头去,他小手一挥,嗤笑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着再也不管众人,抬手扒拉开围着的太监宫娥,一步步走向屋子,小手还未拉开房门之前,便已见着那里被月光浸沁之下,那两抹交缠的碧色,他猛地将门一靠,咬着唇冷喝,“滚。”
那些本在他身后略伸着脖子想要往里瞧的人吓的面色刷的变白,慌忙跌撞着落荒而逃。谷溟熵再也不看里面一眼,转身恨恨离去,待到幽和居不远处的凝碧湖,他站住了身形不动,只怔怔的盯着那月夜下波光粼粼的水面,良久都未曾开口,直至察觉身上的黑袍微微飘动,自己身后更是气息微喘,他才略带讥诮的勾起唇笑了,“舍得出来了?我的好大哥。”
谷溟森双眼失神的瞧着月夜下的凝碧湖,满脸的怅然若失,忽然之间怔怔的张开了双臂,阴郁痴怨的眸微微眯起,“凝儿……”
谷溟熵霍然回头,黑曜石般的眸子紧紧盯住他的,“你可知这宫中想要抓着她把柄的人有多少,你可知道最想要她命的人是母妃,你可知,你这样做,只会令父皇对你更加的失望,你可知你这样……”
“够了。”谷溟森忽然间张开了眼,亦是与他直直对视,“比我年长又如何,是父皇的女人又如何,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放弃,皇位,荣华,富贵,哼,这些东西,都及不上她一丝一毫。”
“好个爱江山不爱美人的痴情种。”谷溟熵怔愣的看着他有片刻,他们两兄弟向来都是宫中关系最好的,可曾有过这样怒目而视的时候。他眸子中灼灼的光亮令的谷溟森不敢逼视,却只能略略转开眸子,“今日,多谢你了。”
“哼。”谷溟熵不轻不重的略略一哼,“大哥,你何时变得这般蠢笨,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当为她考虑,更何况,我看她似乎不想让你有何疯言缠身。牧大师说的一句话当真是不错。”他忽地晃了晃脑袋,“陷入爱河的男人,果真都是最最蠢笨的,英雄也变成了狗熊。”
“大哥,让三弟帮忙如何?”他蓦地冲略显惊愕的谷溟森笑着眨眨眼,说不得他为何想到要帮他们,是因为见着大哥眼里那与父皇极其相似的痴怨情深么?是因着他满身的悲凉只想和他的凝儿在一起天涯海角么,实在是想再见着大哥嘴角的笑意,他慢慢的垂头,嘟嘟囔囔道,“以后的一切都听我的,只是,不要有了凝儿忘了我啊……”谷溟森愣愣的看着已经到他肩头的三弟,看着他如孩子般委屈的嘟起了嘴,喃喃道,“帮我……”
“什么?”因着谷溟森已然回宫,终是了了刘媛的心忧,如今的每一日,谷溟森都是极其配合的跟着谷溟熵两人随着宫里的太傅学习,做什么都常让她觉着满意,然而当哨子出现在寿阳殿里,对着她说的那些叫她惊愕愤怒的话语,她不由的已是将手中的茶盏朝着哨子恨恨砸了出去,哨子也不躲,任那茶盏重重撞在胸口,任那滚烫的茶水,顺着褐衣滴落。
“你说的不是真的,你是在诳本宫,是不是?”刘媛激动的站了起,不住的来回走动着,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愤慨,“这事,哥哥也知道?”
“是。”哨子慢慢抬起脸来,慢条斯理开口,“爷的意思,是要娘娘自己看着办,毕竟……”
“住口。”刘媛怒喝一声,抬手便将摆在堂前的景瓷重重扇落在地,一时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白芷惊的白了脸,却不敢开口相劝,只是焦急的叫过一个小太监,急声道“快去,快去将大皇子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