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两粒丹丸,一粒给她,另一粒自己吞下去。”墨休的剑向简湛南的头顶又递过去几分,一双阴狠的眼却只是冷冷的看着似锦脸上的神色变幻。
一手狠狠捏紧了手中的瓷瓶,她忽然间就想将这小瓷瓶,朝着墨休的脸狠狠打过去,然而,她的脸上忽然就漾出了一抹妩媚到了诡异的笑,蹲身半跪,抬手般温柔的捏起了简湛南的下颚,轻轻的倒出一粒墨绿色的丹丸,当着墨休的面喂进了简湛南的嘴,她的动作一气之下,优雅莫名。随即已是飞快的仰首,吞下了一粒墨绿色的药丸。冷哼一声,似锦笑得妩媚,媚极柔惑,“这样……可以吧……”
墨休的眸子略略一缩,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冰冷及受伤的神色,长剑却忽地一颤,指向妩媚浅笑的似锦,发出一声寒鸣,“咽下去。”他强自逼迫转开视线,却是对着简湛南冷冷开口。
简湛南怔怔的抬起头,双手之上,指尖缝里,都夹藏着些许泥土的黑色,那丹丸在嘴里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似锦眸中那几许似以前那般妩媚情致的笑让她略略一愣,她蓦地闭上了双眼,喉间一阵炙烧般的涩,她的双手猛地用力攥紧,费力的咽下了口中的丹丸,任那两行泪自紧闭起到眼里缓缓滑落。她不忍似锦那般强装的凄伤与悲愤,亦是在赌,墨休不会要了自己与似锦的命,亦是在盼那个人能赶到。
“好,很好。”墨休慢慢的收起了手上的剑,看向似锦的脸上已是带了隐约的复杂笑意,“不要再想其他,婚礼结束后,本王自会给你们解药。”他说着,已是轻哼一声离开,立时便有人进来拖了尸体,将这屋子瞬间冲刷的干净了些。一举一动俱是在刹那间完成。
似锦脸上的是妩媚的笑容,眼里却已是如冰般生寒,她捏着瓷瓶的手猛地向着又紧紧闭起的房门奋力扔去,“啪”的一声,那红色的瓷瓶砸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里面剩余的几粒丹丸四处飞射,枕容捡起一粒滚落到自己脚边的墨绿色,放到鼻下轻轻嗅闻,忽然之间连脸色亦是变了,“忘尘。”
“那是什么东西?”似锦伸手扶起了简湛南,蓦地一把扼住了她的喉,“为什么要咽下去?”简湛南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些,忘尘,忘却前尘么?她不要……
“郡主,你……”枕容惊惶的上前走近几步,却因怕惹的她愈加的激动而不敢动手阻拦,“忘尘对身体无碍,只不过是三日后没有解药,会当真如丹丸名称所意,淡忘前尘。”
“忘尘?忘的了吗?”似锦脸上微微现出怅惘的神情,慢慢的放开了手,她怔怔的看着简湛南,蓦地脸上一抹追思的笑意缓缓浮上嘴角,“穿上嫁衣的你,好美……似绣……”
简湛南微微退开些许距离,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她略略低头,看向了脚下那一滩泥土,还未绾起的发倏忽滑落,似一幕黑的透亮的绸,一划而过,荡出一泓幽幽的弧度,“枕容,可有什么能解忘尘?”
枕容愣了一愣,片刻后才道,“左戎王身边定是藏有解药。”她的眼中闪过几许复杂的神色,良久才露出一个温婉忐忑莫名的笑,“婚礼快要开始了吧。”
简湛南与似锦的身子均是不易察觉的一震,连带着眉梢眼间都藏了些隐隐的它色。
眼见着婚礼的时辰越来越近,墨尘连鬼方贵族专有的喜袍亦未穿,将几个要进来伺候自己更衣梳洗的婢女奴仆轰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不住的来回踱着步。
房门外,窗户旁,几乎每一个他能想到逃走的地方,墨休都派人把守着,每一次他试图要出门开窗都会遭致那些人眼神紧张的盯着他,叫他一点机会也无。
“王……”忽然门外响起侍卫一叠声恭谨的叫唤,墨尘不由倒退了几步,换上了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只待做一次最后的尝试。他看着踏步进来的那玄衣锦绣之人,扯开了嘴角的笑,“哥……”
房门在墨休身后紧紧闭起,他每走一步,都让人觉得那如山的气势压迫而来,墨尘忽然惊愕的张大了眼,颤颤的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口中却只能发出“你,你,你……”的轻叫。
墨休忽而微微一笑,突然抓住了墨尘的手指,惊的墨尘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平生快意事,你将得其一,怎的还这般烦躁。”他的声音温和而柔软,墨尘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微带着暖意涔涔的气息有拂过自己脸庞的感觉,只是,当那悦耳令人薄颤的嗓音及那可以算是温暖的呵气一丝一缕传至心底时,能骤然结成了寒冰。
墨休握着墨尘的手,斜睨他一眼,唇角向上略略勾起,露出一抹似是邪魅又似是冷笑的弧度,亮若星辰的眸子,幽深望不到底,此际亦是泛着粼粼的寒光。
王府之内,一片喜气欢腾,长且透着鲜活红亮之色的地毯,几乎铺满了整个王府,因着婚礼是在晚上举行,府内已是挂起了无数的喜灯,闪闪灼灼,迎合着洒落在红毯两侧的深及一寸的花瓣,旖旎流光。王府外的天空之上,七彩光华的烟火交织成一道道巨色的梨花形状,再是划出一道道璀璨的亮色弧度,徐徐下降,竟将那左戎之处的无数星辰,瞬间都隐于天幕之后。
因着新娘便是住在王府之内,也便省去了迎亲这一过程,然墨休却是叫人在左戎数条主要的大道之上洒上了深及一寸有余的白色梨花瓣,满地漾着清辉高洁的白,印出那天上璀璨的烟火,当真是热闹漂亮无比,他要的是,举国欢腾。(鬼方以梨花为国花,认为梨花高洁清雅,是能令人灵魂洁净的花,在鬼方,亦有多处梨花常年花开不败之地)
左戎王墨休于王府风虹阁内大摆宴席款待诸位宾客,几百个在鬼方叫的出名号,达官贵族齐聚一堂,当真是热闹非凡。道道精美菜肴流水般端上来,身着盛装的侍女们似蝶般的穿梭于各个桌间,为宴席增添不少颜色。位于最里面一席,墨休亲自陪着数位重要宾客谈笑风生,双眼的视线却不住的在他特意为谷溟熵准备的位置上瞄去,却见那个位子到现今都是空空如也,显得格外冷清,他不由觉得一阵索然一阵失望。
“呀,新郎出来了……”
“今日的墨尘世子可当真是俊俏,啧啧,人逢喜事精神爽,竟连带着气质都变得沉稳高贵了一些啊……”
“是啊……”
众人忽然都瞧着那缓缓步出的一身喜服之人,不住的扬声恭喜道,墨休自是听到了那些人或真心或假意的恭贺,他略略扬眉,向墨尘看去,却只一看,眼中便闪过震惊,惊惶的神色,那人纵然是墨尘的眉眼,然而那自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股子睥睨与傲慢,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了,原来那个简湛南怀里的孩子竟是他的……他再一次狠狠的向那自己关注了多次的位子看去,那里已经坐了一人,懒懒的端着酒杯一杯一杯的接着喝,似乎已是兴致索然。
墨休的手猛地攥紧,阴沉着眼,脸上却依旧是客套的笑,好个谷溟熵,好个墨尘,本王倒要瞧瞧,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他只在瞬间便坐下继续与身旁几人谈着,背放在身后的手却已是向着一个暗处的方向打了一个手势。双眼却是有意无意间总向穿着喜服之人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