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济世医馆

阳光斜洒在青石板路上,淡淡的金辉扑在街道两旁,店铺林立间,各式各样的招牌引人入胜,有的用朱红漆就,有的则是雕刻着繁复的图案。

小贩们推着小车,摆开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更有那香气四溢的小吃摊,热气腾腾的包子、金黄酥脆的油条、甜而不腻的糖画,引得过往行人纷纷驻足。

许士科找寻似得在大街上穿行,他已向司徒晖请过假了,如无必要,可以不用去社学,当然,每隔三日他都得再请一次假。

不多时,他便停在了一个铺子前。

济世医馆。

“大夫,我最近身体不适,总觉心慌气短,可有方子调理?”

“先取号牌,然后进去找郭大夫。”

“李大夫可在?”

“你想挂李大夫的号牌?那可是九品大夫,他的号牌得要一百贯,还不包含医药费。”

“我是奔着李大夫来的,可否帮帮忙?”

“那你可得等着了,李大夫的号牌已经排到了三十多,你要想找他看病,说不定要等到明日。”

“明日就明日,我能等!”

“既如此,那就给你取李大夫的号牌吧。”

“……”

九品大夫问诊费便是一百贯。

许士科不免有些心动。

在大衍王朝医术虽是小道,但学有所成,也是能养家糊口的。

寻常普通人的疾病,未入品的大夫也是能治疗的,九品大夫更是能治疗很多危急重症,甚至是所谓的绝症。

“这位大哥,医馆还需要大夫吗?”许士科道。

医馆门前,正在给病患发放号牌的吴高轩闻声便打量起了许士科。

“怎的,你懂医?”

许士科颔首,“略懂。”

吴高轩一边发放号牌,一边询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你都会什么?”

许士科道,“抄方抓药,针灸推拿,都会一些。”

吴高轩试探地询问,“看你这年纪,应该还在社学修炼吧?如今这月份,院试应该快要到了,你不在社学修炼,竟跑到我们这来,莫非是自知考不上?”

许士科没回答,只是找了个借口,“囊中羞涩,想用所学补贴一下家用。”

吴高轩见许士科略显窘迫,浑身上下也没件绸子衣服,不免心生同情,他随即转头朝着医馆内高声唤道,“馆主,有人想要应聘咱这里的大夫。”

不消片刻,医馆内便走出来一位老者。

他一袭青衫,胡子花白,和煦的笑容带着历经沧桑后的纯真与善良,有种莫名的亲切。

“馆主,就是他要应聘大夫。”

墨从恩拂了把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许士科,“小娃娃读过什么医书?”

许士科道,“青囊经,针灸经,太公药典。”

墨从恩眼中露出赞许之意,“来,里面请。”

许士科踏入门槛,跟在墨从恩身后。

“我这医馆不大,总共也只有三位大夫,不过每日开馆,必定有几十个患者登门。”

“你瞧那处,那位大夫名叫李知义,是我济世医馆唯一的九品大夫,绝大多数患者都是奔他而来。”

“我观你应当只有十二三岁,学医不过两三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有所成,我自问不曾见过,但听你所读医书并非寻常人家有之,又敢来我这医馆坐诊,想必也是胸有成竹。”

“行医问病,坐诊开方,讲究的是口碑,我不愿砸了我这医馆的招牌,也不忍轻易拒绝一个学医的小娃娃,这样,我给你出三道题,若尽数通过,你便可在此行医,如何?”

许士科有些诧异。

他本以为此行定然不顺,毕竟他年纪小,很难有人会愿意相信他。

可没想到自己来的第一站,就碰到了一个和善的馆主。

虽说他也不相信自己,但能给一个机会,许士科就已经知足了。

“好,您尽管出题。”许士科道。

墨从恩见许士科这般自信,对他的医术也信了三分。

“这一题,考你学识。”

“十二脏之相使,贵贱何如?”

许士科从容应答,“心者,君主之官也,神明出焉。肺者,相傅之官,治节出焉。肝者,将军之官,谋虑出焉。胆者,中正之官,决断出焉。”

“膻中者,臣使之官,喜乐出焉。脾胃者,仓廪之官,五味出焉。大肠者,传道之官,变化出焉。小肠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肾者,作强之官,伎巧出焉。

“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凡此十二官者,不得相失也。”

墨从恩接着说,“藏象何如?”

许士科道,“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为阳中之太阳,通于夏气。肺者,气之本,魄之处也,其华在毛,其充在皮,为阳中之太阴,通于秋气。”

“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其华在发,其充在骨,为阴中之少阴,通于冬气。肝者,罢极之本,魂之居也,其华在爪,其充在筋,以生血气,此为阳中之少阳,通于春气。

“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廪之本,营之居也,名曰器,能化糟粕,转味而入出者也,其华在唇四白,其充在肌,此至阴之类,通于土气。”

“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

墨从恩继续考校,“五脏之色味何如?”

许士科道,“白入肺、味辛,赤入心、味苦,青入肝、味酸,黄入脾、味甘,黑入肾、味咸。”

墨从恩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医理甚是明了,不过光记得医书的内容可不够,这第二题,我便考考你如何诊治,假使一人患有多寐之症,当如何医治?”

许士科闻言不再像刚才那般快速作答,他略显沉吟,仔细思索起来。

墨从恩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这题的难度,可是很多学医数年的大夫,都未必能答准确。

然而只数个呼吸后,许士科便开口道,“多寐的病机在湿、浊、痰、瘀困滞阳气,心阳不振,或阳虚气弱,心神失荣,假使一人患有多寐之症,我当辨证施治。”

“倘若是湿盛困脾,此人定然头蒙如裹,昏昏嗜睡,肢体沉重,偶伴浮肿,胸脘痞满,纳少,泛恶,舌苔腻,脉濡,当以平胃散燥湿健脾,醒神开窍。”

“若是瘀血阻滞,此人应当神倦头痛,病程较久,或有外伤史,舌质暗紫有瘀斑,脉涩,我会以通窍活血汤活血通络。”

“若是阳气虚衰,……”

许士科分证论型,硬是将多寐之症的几个证型全都说了一通,不仅讲了患者应当是何种症状,还准确的说出了治疗的方子。

如此严谨又高效的回答,让墨从恩的笑容也是略微僵住了。

他很诧异。

许士科小小年纪,回答的竟然比一些行医多年的老大夫都要全面。

“你家中长辈可有懂医之人?”墨从恩道。

许士科道,“家父曾是八品御医。”

八品御医!?

墨从恩惊诧不已。

那可是给皇帝看病的大夫。

似崇武县这穷乡僻壤,九品大夫便能坐镇一方,撑起一个医馆,八品御医那是何等人物。

“既是八品御医,为何还来我……莫非是家中遭逢变故?”墨从恩道。

许士科眉眼低垂,“家父已过世多年……”

墨从恩露出怜悯之色,暗叹自己不该多嘴,他正想说不用考,直接让许士科在医馆干活。

可话到嘴边,又怕自己这话伤了许士科的自尊心,权衡一二后,墨从恩缓缓开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许士科。”

“这第三题就考你如何行医治病,你若开方用药得当,那就在此行医,若是不行,我这也还缺个抓药学徒,可好?”

许士科哪里看不出来馆主的善意,他恭敬行礼,“多谢馆主。”

墨从恩拂须笑道,“跟我来。”

济世医馆内设有坐诊区,药柜区,煎药区等等。

坐诊区一个大夫一张桌子,左右两边有木板隔档,前面立着一块屏风,避免患者隐私被他人看到。

墨从恩将许士科领到了坐诊区,只见一大夫正好给患者把脉完。

“恶寒重,发热轻,无汗头痛,这是风寒束表之证,我给你开三付荆防败毒散,回去之后三碗水煮成一碗,早上喝一次,晚上喝一次,三日便可药到病除。”

“多谢郭大夫!”

“下一个!”

墨从恩适时开口,“郭大夫,我这有一孩子懂些医术,可否让他坐诊看一位病人?”

郭瑾安闻言目光移向墨从恩身旁的许士科,他本不愿自己坐诊时被人打搅,但墨从恩是济世医馆的老板,他的话自己得听。

瞧着许士科应当不足十六岁,郭瑾安心中也略有疑惑。

如此年纪,怕是连医书都没看几本,怎会有独立坐诊的能力。

不过墨从恩也同样是一位大夫,虽然没有达到九品,但比他也只强不弱。

他推荐的人,定然能力不一般。

“行啊,那就坐我这试试。”郭瑾安让出自己的位置,站在旁侧。

墨从恩含笑瞥向许士科,示意他开始接受考验。

许士科倒也不怯场,顺势便坐在了郭瑾安的位置上。

只是三人的这番交流,让刚进来的患者面露难色。

怎么到我竟换成一个小孩来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