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等待日出的人

故事的开头,好像也很苦,一点都没好笑,让人跟着想哭。所有人站在故事开始的时候,都很清醒意识到自己还输得起,都觉得自己即使袖手旁观也没什么。

可是为什么输得起啊?年轻吗?你还有从头再来的时间吗?可是时间是往前的啊,所以只有继续,没有再来的。即使时间可以倒退,那无外乎更说明你的未来已经没办法改变了。

胡杨就是应该很苦的,他本来就是要来吃苦的,他为什么就不能去崩溃,让大家都很开心。他强撑着让自己感觉很开心,似乎每天都很好,可是明明他身后空无一人啊!他从来就是孑然一身,即使现在他有朋友无名。可是无名也会离开,为什么莫大的空虚击不垮他啊?

从来就没有什么开心的事情给过胡杨,那种生活的绝望为什么就没让胡杨失去心呢?为什么啊?这些东西难道需要有人去教他吗?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没有心才会过的更好啊!

胡杨真的没有看懂吗?他接受巫山行云的时候就应该明白的啊!天人从来就没有心,太阴的人可以干出任何事情。从以前到现在,什么事情没有做过呢?巫山行云到底是什么,胡杨真的看不到吗?为什么要选择逃避啊?

明明一切都可以更好的开始,所有人都在等着胡杨让故事走到高潮部分,明明故事的结局都已经准备好了。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那唯一的变数给到的就是胡杨吗?

也许这就是胡杨的选择吧,他选择了袖手旁观。他可以插手无名的争仙,他没做;他可以跟着家族掀起腥风血雨,他没做。他既不去掀掉所有的布置,让整个计划再轮回百年;也不去丢掉心,让事情走上正轨。

胡杨,可以有人陪你长大,也可以有人去教你长大的。这是大人的责任,去接受自己的命运。选择放弃的话也没什么,无非魂消身毁罢了。

月亮圆圆,水落青山,人生苦短,难忘今宵。那么从今天开始,从这个时刻,这个月,这一年,珍惜这别致的人生。

胡杨跟着下山之后,他一个人走在寒风凛冽的街道中。整个白天,胡家几百号人浩浩荡荡的在这座城市里面横冲直撞,他们在找一个没有理由的东西。现在天要黑了,胡家的动作开始放缓,不过依旧激进的把控着所有的交通枢纽。

距离城市下一个日出07:32还有11小时34分,胡杨的手机屏幕显示出这条信息。天黑之后,胡杨跟胡家二叔就分开了,二叔叮嘱胡杨手机要随时保持关注,这样等那边传来消息就可以立马出发。说完自己就叫了辆出租车走了,也没跟胡杨说他要去干什么。

于是现在无所事事的胡杨,漫无目的的在夜晚灯火辉煌的城市里随意闲逛。沿街看到一家面馆,胡杨进去随意的找了张桌子坐下。附近似乎有一个公园,胡杨看着里面人影绰绰,思考自己吃完饭之后要不要去里面逛逛。

胡杨看了一会儿墙壁上贴着的菜单,最后点了一碗面条,端上来的时候胡杨才恍惚发觉自己可能现在不能吃辣。抬手咳嗽了下,胸口依然还残留被人击打的疼痛,这时出门前太阴医师叮嘱胡杨的话浮现在眼前:

“最近忌口,少吃辛辣”。

这位医师胡杨也是第一次接触,但这位医师诊病时说胡杨跟无名很像。胡杨不懂为什么这样说,打了个圆场也就过去了。不过后面看完胡杨才发现医师居然没有开药,似乎这句忌口就是药方了。

现在端上来的这碗红油肥肠面,胡杨有些琢磨不定需不需要再换一碗。最后还是抽出筷子吃了起来,结果第一口入嘴,一股呕吐感顿时从胸膛里涌出来。这一下眼泪已经盘旋挂在眼角,胡杨只感觉这口面有股老咸菜的味道直接把脑壳冲晕。慌忙放下筷子,嘴里的面却早被胡杨迅速吞下。看着这碗平常的面,再看看老板,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啊!琢磨了一会儿,没想出什么问题,拿起筷子又夹了一著,用鼻子闻了闻真有一股老咸菜的味道。挑动面条,也没看出有放咸菜疙瘩,真是奇了怪了。胡杨最后还是没忍心换一碗,顶着不适吃了一半……

可是面终究不好吃,虽然还是觉得没吃饱,但最后还是决定放下了。对啊,不合适的,就是要学会放下。

实在顶不住面条奇怪的咸菜味道,胡杨放下筷子,准备结账走人,打开手机看到里面的余额还有几百块了。看着剩的半碗,最后还是毫不留恋的付款走人,胡杨现在想的是为什么登仙会还要交人情啊?胡杨当时看到无名交了3000块的份子钱,脑子一热也给了2000。现在人家拍怕屁股走人了,自己这辈子看来这钱是拿不回来了。

想到这个,气的胡杨边走边咳嗽,甚至感觉胸口压迫的呼吸都有点困难。实在是不知道胡杨是怪罪白交的份子钱,还是那个再也不见的无名。三走两走,还是绕到了公园门口。

冬夜的冷风吹在年轻人的脸上,站在公园门口的胡杨望着天空,雾蒙蒙的有要下雨的趋势。年轻人转着圈看着天空,天空没有月亮,城市的灯光点亮了街道。胡杨揉了揉脸,走进了公园。

即将八点的公园依然热热闹闹,有人跳舞,有人唱歌,还有人叫卖摆摊。只是参与其中的多是老人,零星可以见到几个年轻人,也多是一男一女。胡杨今天就是一个人逛公园,在陌生的公园里面,左看看右转转,看累了就找个椅子坐着休息。

这个公园看来还是维持的不错,不过大多数这类公共设施常年都有一个老毛病,那就是年深日久大多都需要维护,于是园子里面随处可见挡板围住的地方,一纸公告游客维护……

胡杨大约花了半个小时就把公园逛了大概,里面似乎可以划船,可惜维护中,也好像可以赏鱼,但也被封闭了。于是剩下的娱乐大约就只剩下看老年歌舞团表演了,胡杨觉得也好,可惜没有地方坐。于是剩下也就只有找个赏心悦目的地方,吹吹寒风,浪费这余下的11小时20分钟。

找了个没人的亭子,石制的长椅在时间的磨砺下显现出原本灰白的颜色,随手扫了几下椅子上的灰尘,胡杨坐下掏出手机查看消息,依旧是空白。随手翻了翻应用,最后点开音乐切换下一首。

抬头看看天,今晚云层很厚,依旧没有看见月亮,距离胡杨上一次感慨月亮很圆似乎也没有几天。今晚月亮圆不圆啊?胡杨脑子里面思考这个问题,右手无意识的摩擦着手机,左手拨弄着一串十三颗的盘串。

这串是菩提,不值钱,但是胡杨走哪儿都习惯拿着它。这不是一个好习惯,毕竟盘久了手腕子疼。这个胡杨可以现身说法,但也有可能跟手机玩得久有关。不过胡杨只认第一种,第二种……哈哈哈。

现在还有11小时01分,天就要亮了。胡杨今天早上3点就开始在城市里面奔波,搞到现在即使还有精力,但也无可厚非的累了。现在有点时间可以休息下,但是心里有事的他完全无法安心休息。胡杨努力的想要降服自己内心的那头心猿,上一次有这样极度渴望的想法他没有控制住,于是无法弥补的悲剧发生了,即使后来自己想要补救,也已经于事无补了。这一次胡杨不希望犯错,克制欲望,静静等待。

“叮”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路灯照耀下,那个拿着手机的男人,一瞬间就从懒散的倚靠瞬间坐好,背笔直的像一根旗杆,气质也从居家大男孩儿恢复成那个掌握一切的男人。这一切不过只是眉毛的变化,可惜一瞬间,眉毛就又弯弯落落了。胡杨迅速按下开机,结果只是一条招聘信息……

一个普通的男人坐在那儿,平平常常。

胡杨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平平常常的男生,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活中,他也完全拿不出什么可以夸耀的东西,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秘密。虽然后面这点看上去确实有点问题,不过作为一个诚实的老好人,胡杨确实没有什么不可以跟人说的事情。

胡杨本来就想直接回家的,可是下山车上无名二叔,也是胡家二叔说可能有些事情需要胡杨处理一下,希望胡杨可以跟他一起去处理一下。可是就这样混了一个白天,二叔也没说到底要干什么,最后还留下胡杨,自己一个人走了。老实说,胡杨想不到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但显而易见的是,今天一天的奔波,胡杨大概猜测自己这些人应该是在找一个人,但这个人是谁就不确定了。在这座8.24万平方千米的城市,一个人想要躲躲藏藏实在是太容易了,不过现在天黑了,这个人不可能躲得住的。白天有白天的规则,夜晚属于黑暗,黑暗的规则简单粗暴。

弱肉强食,暴力是今晚的主题。胡家二叔离开自然是要去办一些足够黑暗的事情,可以带上胡杨,但是温水煮青蛙一样的刺激是不足以击垮胡杨内心的,只有那种突如其来并且强烈至极的刺激,才有希望让胡杨丢掉虚无缥缈的善心。

胡家太爷在宣布下山的时候,就已经告诫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我们什么都有,但也什么都没有。”

胡家这位老太爷,看上去是一位颐养天年的慈爱老人。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目之间杀气萦绕。在登仙会开始的时候,老太爷也是一副笑盈盈的态度,似乎不把子弟的事情的放在心上。即使当代子孙们在来的路上就频繁出事,那时候死伤的可也都是正儿八经的的胡家人啊。可是老太爷却一点没有生气,依旧是在祠堂笑呵呵的接待到来的胡家子辈们。更甚至在登仙开始前,祠堂外面就没消停过,老天爷依旧是含笑待在祠堂里面,等着一位位参与登仙的人员进堂。

现在观山会结束了,胡杨本以为老太爷会依旧放任后辈们处理后续事宜,毕竟老太爷不就是堂上的供仙,摆给活人看的嘛。谁料到老太爷居然出了祠堂,一个人站在老屋门前,不知道在看什么。当时送信来的人跟老太爷说观山会登仙成功,老太爷无悲无喜,那副笑盈盈的态度也就从那一刻扯了下来。

再后面胡杨见到老太爷的时候,也就是老太爷宣布胡家下山的这次。老太爷换上了丧服,当时祠堂外面停着十五口棺材,老太爷年纪太大了,说话费力,所有人到的时候,老太爷一个人看着院里的棺材,在祠堂里面絮絮叨叨。没人去理会老太爷说了什么,老太爷似乎在宽慰死去的灵魂,又似乎在告诫活着的胡家人。

“观山会结束了,但还不够圆满。”

太爷爷的意思很明显了,今天胡家死的人足够多了,也该死点外人了。胡家为成仙,一家死十五人,山中该同贺,城中亦如是。胡家人的命,一命该抵多少人啊?又该抵多少精怪啊?胡杨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人知道,也许无名知道。可胡杨到哪儿去问呢?

还有10小时11分钟天亮,这之间手机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哪怕是广告都没有。夜越来越深了,路灯照耀下的亭子,影子也越拉越长。之前还可以看见的脸庞,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