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是度化,血海代表着罪孽,残魂是推船的动力。
佛不生时人度我,我成佛时佛度人。
无垠血海,大罪于世。
一掌拍出,血海波涛,罪孽横陈。
“你有罪。”
无穷无尽的血色笼罩住了眼前的一切,蒲经年的心灵受到了审判。
他有罪,浑身是罪。
少时顽劣是罪,家起波澜时怨恨是罪,武当山上冷漠是罪,大彻大悟时放下是罪。
大罪是罪,小罪是罪。
心有千千结,扣扣皆罪孽。
所以,有罪之人当度化。
隐隐间,蒲经年在那无垠血色中,好似是看到了一颗佛头正在看他。
那佛有双面,一面冷漠,视万物为刍狗。一面慈祥,视天下若己出。
只是冷漠面有缺,除了一双没有感情的眼睛,剩下的五官都好似是粗磨,还没雕刻出来。
慈祥面更是连眼睛都没有,祂只是伸手招揽,招揽蒲经年到祂脚下的那船上去。
船是净土,船是度化。
船是如此一掌,送你解脱。
于是,他看到了那无垠血色后面拍过来的一掌,以及那手掌后面面无表情的他。
“好!好!好!”
罪不盈身身映我,我不赴船船度谁?
“借我度你,杀我解罪?好一式赐你解脱掌。”
说着话,蒲经年的双掌举起,与头顶并拢。随后慢慢分开,与肩膀一齐。
在他的身前,随着他画了个半圆,从其中跳出了一条阳鱼。
鱼眼处一丝阴寒点化,让它人性化地看着那扑朔而来的血海波涛掌。
随后,它向前一咬。那圆满无碍的意中出现了一丝挂碍。
它跳进那血海之中,就恍若是回了家一样畅游。
这换作现实里,便就是蒲经年接住了杜鹭那蓄势待发的一掌。然后他的腰间用力,脚扎马步,这让他就好似是个不倒翁一样。虽借着身躯微晃,卸下了杜鹭那一掌的大力。不过他的脚下不动,身形圆转,就好像是插上了弹簧一样立马弹了回来。
他借着这股冲力,还了杜鹭一掌。
“借力打力,武当山秘法果真不凡。”
杜鹭也不吝啬一声赞叹。
不过这次他没有像是那水龙一样侧身躲过。相反,他直接贴了上去。
他就好似是迎接着波涛的巨船,脚尖用力,似是船头撞角破开了冲击而来的海水。然后他硬顶上前,整个身体都舒展开来,就好似是借着风力舒展开来的风帆,带着那巨船合身向着眼前的蒲经年扑了过去。
“只是,借力卸力总有极限。若是我在你卸掉了力气之前,便就打到了你呢?”
“哈哈哈。”
那蒲经年的笑声越发明朗。
他双手接过了杜鹭再次拍过来的一掌,不过这次他的身躯不再摇晃。
站在了杜鹭身后的苏夭好似是发现了什么,这让她连忙上前抓住了杜鹭的衣角。
然后杜鹭只感觉自己那势在必得的一掌被人拍开,然后身后有人在他的耳边道,
“那就只需要用更大的力,把来袭的人给拍开就是了。”
杜鹭飞了起来。
苏夭环着他的腰,闷闷道,
“又是个只知道借老家伙能耐的小滑头。”
武当是标准的道门修行法。初时不显,越老越精,越老越妖。
想要在凝法时就拍开杜鹭不是做不到,不过也不应该如此气定神闲。
更何况,他背后出现的那个老人虚影,也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一点。
这时,杜鹭听到耳边好似是有人传音道,
“回去告诉梅将军,我以蒲家声名保证,经我亲查,文帝陵盗坟案与神威军无关。还请梅将军将目光放在其他地方。”
杜鹭无言,他只是被那大力送到了一个皮筏上。然后他回头望去,发现了那一直不曾露面的姬家传人突然站在船侧,轻笑着看着他。
然后,他做着嘴形。
“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下一秒,杜鹭感觉有一道气息锁定在了他的身上,这让他来不及思考。连忙一道波涛掌劲送着皮筏远离。
不远处那楼船刚欲启动,然后又停了下来。
“姬家小辈,你这是什么意思?”
姬满离笑道,
“赵兄还没上岸,这船可不能走。”
“可是那小子疑似获得了魔佛传承。”
“不。”
对此,那姬满离摇了摇头。
“获得了魔佛传承的不是他。”
另一边,看着皮筏离开了那楼船周围,杜鹭的脸上还浮现了一丝沉思。
“你在想什么?”
“我发现刚刚那个蒲经年好似是在主动送我离开。”
不止,更让他疑惑的是,为何这次在那个姬家传人的头上没再看到备注。
他记得当初他第一个看到的备注,就是和那群没什么内力的奴仆一起出现的姬家传人。
可是这次,他头顶上的备注竟是消失了。
所以,这算是什么?竟然有人能够影响他的金手指。他恨不得回去再试探一下。
不过眼下的时机不对。
“那船上果然是有护道者。”
“当然,一个赵家嫡子,一个蒲家家主,一个姬家的神棍还有武威王的儿子。这船上哪个出现了意外,都是一场大地震,当然要有护道人。”
“可是为什么那杀身宗传人出现的时候,那个护道人没有出现?”
“原因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杜鹭闻言只有沉默。
他控制着内劲,催动皮筏前行。
然后苏夭突然又是一句,
“这次过后,你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大庭广众地使用你那个度世宝筏经的内气了。”
“为什么?”
杜鹭下意识地询问,然后他自己就想出来了原因。
“因为这次魔佛留下传承,他当初立敌无数,想要循着他的步伐,寻找破碎虚空机缘的也是无数。虽然,到时候有那个赵大公子给你做靶子。但是想要找你麻烦的还是很多。”
“最主要的是,你的确是得到了魔佛的馈赠。”
就算是没有神种,但是有他船舱内的那尊双面佛,也足够有人找到他问个究竟了。
“所以,”
那个女人终于图穷匕见,她露出了熟悉的狐狸笑。
“我的好杜郎,你这次别想着再逃走了,没有我,你那个百花羞内气可不足以支撑你跑到岭南。”
杜鹭摇头,
“我没想逃走。”
“而且……”
他看着身旁的苏夭,突然笑了一声道,
“我没准备直接去岭南。”
“先和我去一趟余杭吧,见一面胡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