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0章 自行贼事，自有天收

次日一早。

按照原先的计划，许文带着一众护卫护着李都黎从南门离开白鹿城。

一路到了城南二十里外的一间驿站。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郝家的人应当也差不多到了。

他们只需在这里稍稍等候几分，便会在郝家的护送下前往主城。

看着将马车窗子遮住的帘幕，即使没有看到，许文也能想到李都黎如今的神色。

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自然清楚，自家殿下，如今有了阴影。

这种事情没人说得准，连他也没法介入半分，若是李都黎没法自己走出来的话，大概也只能一辈子浑浑噩噩。

想着，便从驿站内接了杯水来，朝着马车走去。

但还没走两步，却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忽然传出一道冷笑声来。

“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你家主子？”

年轻而熟悉的声音传出，让许文不由愣在原地。

他颇为僵硬的扭头看去，眼眸几乎瞬间僵硬。

瞳孔中倒映出一道高挑而瘦削的身影来，连带着声音都不免微微颤抖。

但许文到底是许文，多年老臣，朝堂中不知见过多少风雨，如今尽管惊诧，但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叹了口气说道：“李君言……你怎么会知道这里？”

“我当然知道。”

他眼前的人掀开兜帽，冲着许文冷笑道。

正是一路追来的李君言。

皇城一别，如今也不过是半月有余不见。

但此时的李君言却与先前再不复一个模样，似乎瘦削了许多，脸色也更为苍白。

衬得本就有些阴沉的气质，此时更为令人心生忌惮。

李君言随手扔下兜帽。

“计划里，你救走李都黎之后，应该是我安排人来护送他离开，如今既然要踢我出局，自然会选另外的人来接你，否则以你叛臣的身份，这大周你寸步难行。”

他眼神之中冷冽不已。

似乎带着深厚到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

“我想想，皇城里是不会再有人能帮你，也没人敢帮你了，郝家，对吧？当初与你有些交情，又有能力送你离开大周的，也只有这么一个。”

听着自己的算计被李君言毫无费力的撕破，许文的脸色阴郁了几分。

不由点点头。

“说的不错，但你如今为何在这里？”

“你我的交易已经解决了，即使不作护送，对你也反而是解脱，你这个时候跳出来，莫非要找我算账不成？”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人比许文知道李君言的意思。

毕竟当初要用许云锦的命来做诱饵的人，就是他。

李君言既然这时候找来，自然是要为了自己的女人算账。

“你不知道吗？”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四周原先守在马车边上，此时朝着自己围了过来的护卫身上。

“看起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养他们花了不少银子吧？”

“还成，比不过你的神机营，但面对你也算是足够了。”

“所以你让那些虎威军的人去死？”

李君言听着许文似乎云淡风轻的对话，微微眯起眼睛。

某种意义上来说，李君言与许文其实是同一种人。

为了自己想要护着的人，其余的人下场如何，死了多少，关我何事？

大抵如此。

但今日李君言站在这里，也并非仅仅因为如此而已。

虎威军二百三十六人。

守陵军五百人。

那一夜都死在皇陵之中。

李君言可以不介意因为自己的目的让人去死，但或多或少，还是希望有一个最少牺牲的方式。

许文背弃了这一点。

祸水东引，让许云锦的虎威军与守陵军两虎相争，他自己反倒做起那个坐山观虎斗之人。

让一些本不该死的人，尽数做了尸骸一具。

若是当时李君言没有出现的话，许云锦三人也早已死在他乡。

现在许文还有资格如此与自己说话？

“不可以吗？”

许文耸了耸肩膀。

“李君言，在我这里就不要说这些废话了，你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你那些功名利禄，又有哪一个不是踩着他人尸首来的？”

“瀚海城一战你破甲无数，给自己的神机营定了个天下第一军的美名，也有了无数世人难以想尽的荣华富贵，突厥人死了多少，你关心了吗？”

“黎王一战，你亲手杀了多少人，叫什么名字，家境如何，你在乎吗？”

“你让西境军强攻燕勒关，只是为了给自己解决一点麻烦，那一战死了多少人，你又想过不曾？”

“现在来与我说这些话？！好一个大义凛然，做的全是蝇营狗苟！”

许文的怒气似乎在越说越旺，直到最后已然是怒吼出声。

一双早已浑浊的老眼，此时瞪大仿佛要吃了李君言一般。

但后者只是冷然看着他。

从靴子内取出匕首。

“老子不是什么好人，记不得当初杀了多少人，多少人的骨头成了我的垫脚石，但我坚信一件事，挡在我面前的人，都要死。”

“负我的人，也是如此。”

李君言不否认那些人是因他而死，但他从不曾愧疚。

沙场无善者，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他自问已经为减少损失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自然问心无愧。

但许文不一样。

他分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却偏偏用了这等手段。

这个罪孽，足够李君言杀了他。

听到这杀性森森的话，四周数位护卫皆是抽刀护在许文身侧。

“你要做什么？”

许文冷笑着看向他。

旁人不知道，他许文还不知道吗？

李君言所会的，也不过是医术带来的几分暗器手法，还有一身诡异的下毒之术罢了。

如今众人身处之地空旷不已，许文身边的护卫，就算比不上那些强军，但放在护卫之中，也是响当当的好手。

李君言居然敢威胁他？

只要动手，只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想动手？可想过自己能不能回去？”

“我要的，只是把你们留下来而已。”

李君言也冷笑道，舌头猩红。

“既然要撕破脸，动了我的人，我自然也也不是那么好说话。”

“许文，老子今日就废了你万般筹谋，要么乖乖跟着我回皇城，要么……”

“和你的主子一起，都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