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同伙

看着楚瑶弯下腰将杜万里前段抬起，李君言有些诧异的看着对方。

自己分明已经做好冒险跑路的打算了，没想到这丫头竟是会突然做出这般举动来。

因而疑惑问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楚瑶知道，搬东西这种小事何须大人亲自来，说到底还是妾身得了大人的帮助才是。”

楚瑶没有抬头看他，只是咬着牙搬动，额头上漫出细密的汗珠来。

毕竟杜万里如今已经晕倒，他本就长得高大，寻常两个人才能将其抬起。

现如今李君言与楚瑶都不是什么力大之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已是相当不容易了。

闻言，李君言不由一愣。

这算什么？投名状？这丫头还真是傻的可爱。

但即使这般想着，心中也有些不觉明历的感动。

这种时候楚瑶做出这种事情来，就已经无可避免的与李君言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而杜万里的失踪是一定会被发觉的，也就是说，这丫头已经做好了与他一同遭受罪责的觉悟。

如此情分，自然不免让李君言动容。

一路无话，二人将杜万里抬到了屋子后方一座有些偏僻的杂物房内。

抵达之时几乎已经用尽了全力，他们也没法轻拿轻放，几乎是将杜万里随手就扔在地上，而后两人站立不住，就这般摔倒在地。

李君言重重喘着粗气，下意识抹掉头上的汗。

他本来就不擅长这个，实在是连起身都没力气了。

随即扭头看向边上的楚瑶，这才发觉后者也是累的够呛，汗水从凝脂般的脸颊上划过，带出些许红嫩的颜色来，似是一件艺术品般，令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此时楚瑶也扭头看他，仿佛是注意到了李君言有些怪异的眼神，脸上绯红越发茂盛，害羞似的躲开目光。

李君言也不说什么，只是笑笑。

从二人的位置，刚好可以透过大门看到被遮了一半的夜色。

四处静谧，只有隐约蝉鸣。

晚风还算凉爽，吹过身上汗珠甚至有种舒心的感觉，李君言已经不知道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大概是试验出火药后，那个初春的晚上，他带着苏轻歌狂奔到山上，二人一同放烟花的时候。

那个春夜过去许久，再也不复当初。

不知道为什么，李君言忽然问道。

“你为什么帮我？既然是陛下派你来的，你就应该知道我在做什么。”

“妾身不知道。”

楚瑶好似不曾想到李君言将话说的这么直白，愣了片刻后笑道。

“妾身只看见大人需要我搭把手。”

“是吗？”

李君言看了她一眼，捕捉到这丫头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自然知道这不是真话。

只是为了搭把手这么个简单到愚蠢的理由，就帮着自己犯了一桩甚至足够斩首灭门的大罪？

这种话要是可信的话，他也不是李君言了。

但此时李君言却下意识很想相信，有些纠结的叹了口气。

杜万里虽然没有死，但终究是被自己打伤陷入昏迷。

不说他是杜不明的儿子，就算是只有千牛卫副统领的身份，也足够喝一壶了。

那是陛下的贴身亲卫，敢对他们动手，也就意味着欺君犯上。

这种罪责，李君言相信李玄武暂时不会杀自己，最多不过是回到大天牢。

但楚瑶不一样。

她们姐妹俩是宫中培养出来的，是否还有亲人，李君言不知道，他只知道一旦事情败露，李玄武不会吝啬这两条人命。

就像他当初不会吝啬蔡家上下三十余口一样。

将目光艰难的从楚瑶脸上挪开，李君言迟疑片刻后问道。

“你想不想离开谢王阁？”

话音落下，二人皆是一愣。

李君言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问出这种话来。

以他多疑谨慎的性子，自己要逃走的计划，越少人知道越好，人是最大的变数，他必须保证只有自己能够掌控全局。

可他还是下意识问了出口，甚至没有确认楚瑶的忠诚，也没有做任何后手。

楚瑶更是傻了眼。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李君言甚至能在她眼眸之中看到些许水光。

但楚瑶还是摇了摇头。

“妾身很想去，但是不行，我是陛下派来看着大人的，若是我走了，楚姜一定会死。”

“你不走，就会和她一起死。”

听着这丫头说出实话，李君言沉默后说道。

这是事实。

李君言逃离谢王阁是重罪，但罚也罚不到他身上，楚家姐妹最后只能作为替罪羔羊，成为泄愤的工具。

当日太后遗宫，李玄武就说过，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真相，而是解决的办法。

如今倒也算是印证了。

“大人为何要走？”

听到这话，楚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道。

“这里是谢王阁，全皇城，甚至全天下，除了皇宫之外最好的地方，大人想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帮大人找到，名利地位，大人前半生位极人臣已经有了，后半生在这里潇洒，不好吗？还是大人嫌恶我们？”

李君言揉了揉脑袋。

他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回答了也没有意思。

楚瑶到底是个外人，她不知道那些事情，但李君言自己知道，只是不想争论。

“无论如何说，我都是要走的。”他说道，“你若是想告诉陛下，说也无所谓。”

“大人……”

楚瑶好似还想说什么，但看向李君言的瞬间，下意识被他身上骤然弥漫出来的杀意惊吓。

躺在自己边上的人，不再是以往那个温和平淡的李大人，而是一尊只想喋血食肉的恶鬼。

李君言望着天花板，尸山血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赤红双眼，几乎是压着声音嘶吼。

“我与你不一样，你有选择的机会，我没有。”

“李玄武想杀我，我何曾不想杀了他？天下之大，我与他定然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只是在厮杀之前，都想从对方身上最后捞一笔利益罢了。”

“后半生在这里潇洒度日？我若如此，当真才是畜生一个，如何对得住以性命为我垫路之人。”

李君言说的极为平静。

但只一瞬间，整个屋子都化作了塞外疆场。

楚瑶看着他怔怔出神，许久说不出话来，而后咬着牙。

“其实……我可以帮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