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双雄会

顾引桥此时的脸色，大概已经和李君言一个模样。

但仍旧是吃劲带着他，御马狂行。

下意识看了眼右手。

在顾引桥右手腕处有一道穴脉。

这是崆峒派功法最后的杀招。

平日里皆是封存在此，若是遇上了实在无法处理的事情，将其解开。

只要一瞬，血脉逆流，可成万夫不当。

但这般做，显然会对身子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势。

习武之人血脉逆流，只有一个下场，便是经脉破裂，过度出血而死。

顾应秋曾对她说过，这是万不得已的底牌，不到这般时候，绝无可能拿出来。

她如今还记得，在崆峒派的功法之中，这一手的名字，叫做衡易穴。

衡，平衡。

用什么交换什么。

两头公平。

但好在有人突然插手先前的恶战，这才让顾引桥找到机会带着李君言，趁乱逃走。

可即便如此，她心口依旧悬着。

与李道吾一样，在箭羽出现的瞬间，顾引桥便是明白了过来。

这个时候能做出这般事情的人，只有一个。

许云锦。

说起来，许云锦的身手比顾引桥也不过差之一线。

若是二人皆为全盛自然好说，但此时胜负也依然好说。

一旦被抓住，便是再无挣扎的余地。

必须尽快离开。

这般不要命的狂奔之下，顾引桥的眼前已然开始浮现出一片漆黑之色来。

恍惚不已。

但终究还是让她撑到了最后。

只见远处的天光已然渐渐浮现出鱼白色。

背后山峦在晨雾中渐然隐没，随后陷入不可见之中。

而此时顾引桥抬眼看去，东郊官道已经近在眼前。

她此时也没有半分拖沓，拖着如此身躯，好悬将马停在官道上。

此时天还不曾亮透。

依稀可见不远处摇曳的朦胧云烟。

顾引桥将李君言的尸身背下马。

停在那座无名坟冢之前。

“爹。”

看着上方的无字碑，顾引桥露出一抹惨笑。

“女儿来看您了。”

虽然上一次来，还并非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但对于顾引桥来说，却有些如隔三秋的恍惚。

上一次来，他们还是从揭阳城功成名就，意气风发。

如今再来，一个已经成了背上的尸首，一个大概也撑不到今日之后。

倒是确实恍若隔世。

“爹，女儿本不想打扰您的安宁，但君言对我恩泽深重，如今他亡故，女儿也不想看着他葬身莫名处所。”

“他这一辈子劳碌是劳碌，但心中仍是念着自己熟悉之地，女儿今日与他一同留在此处，一并下黄泉寻你们，这一路也算是有个伴，叫他不至于太孤苦伶仃。”

轻声说着，顾引桥颤颤巍巍跪在坟冢前，给顾应秋重重磕了三个头。

随后艰难起身，徒手在边上开始挖着土坑。

此时的顾引桥早已是强弩之末。

本就重伤的身躯，再一番恶战之后，也已经油尽灯枯。

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活到现在。

因而仅仅只是个挖坑的动作，便看着艰难不堪。

好不容易挖出一个勉强够大小的坟冢来，顾引桥正要带着李君言一并躺进去，背后却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你今日这般做，自己是有始有终了，轻歌怎么办？”

突然传出的声音，让顾引桥不由愣在原地。

下意识回头看去。

这才发觉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是已经站着一道浑身甲胄的身影。

三个字从顾引桥口中艰难吐出。

“许云锦……”

而后眉眼骤然锐利。

“莫非你也要拦我？”

李道吾要拦着，如今许云锦也要拦着。

为何总要拦她？

但此时许云锦的面容上却没有半分愤怒。

大概此时，不会有人比许云锦更能明白顾引桥的心思。

“我必须得拦你。”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这般说道。

“无论怎么说，苏轻歌都是李君言的夫人，尸身如何处理，还是要她说了算。”

“你的想法我如何不知道？我比你更想他在一个熟悉之地安稳休息，但规矩就是规矩，苏轻歌待你不薄，你这般做，可曾对得起她？”

到头来，还是许云锦保持了冷静。

“我不想与你动手，毕竟你如今这个样子，不必我做什么，也会死。”

看着一只手已经捏在短刀上的顾引桥，她如此说道。

说实话，对于顾引桥的坚持，许云锦自然动容。

以往只觉得她不过是攀附在李君言身边，求一个容身之地的侍卫。

如今看来，比大周那些个所谓的文武百官，不知道好到何处去。

至少直到死，顾引桥都笃定做完了自己身为一个侍卫该做的事情。

但顾引桥只是看着她。

口中话语越发气若游丝。

“我晓得，苏夫人待我不错，但我没法将君言还回去。”

“皇城是个不详之地，我爹因为皇城而死，如今君言也是一个下场。”

“许云锦，我一生不曾求过你什么，今日看在我将死的份上，且让我一次……苏夫人与你的恩惠，引桥来世报答。”

听着那好似已经不属于人的声音，许云锦陷入沉默。

她已经给够了顾引桥机会。

其实只要想想，顾引桥这般身子，怎么可能跑得过许云锦？

她一路刻意放慢速度，又提前让跟来的兵甲守在远处，不过是想给顾引桥一个最后与李君言道别的机会。

但如今这个要求，许云锦没法接受。

因而只能剑刃出鞘。

“君言在世上的朋友不多，你算一个。”

“顾引桥，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没法子，这事不可能，安心放下他，我会处理好后面的事情。”

“我不想……与你动手。”

这是万不得已的做法。

但许云锦也没有选择。

不知为何，原先明朗天际，此时竟是骤然落下暴雨。

脚下泥土一瞬被打湿，泥泞不堪。

二人在雨中对视。

许云锦手上剑锋光影错乱。

正在她们僵持至极，不知何时忽然听到一声极为微弱的咳嗽。

幻觉？

二人皆是一愣。

随后齐齐看向李君言的尸身。

若只有一人的话，可以理解为思绪之下的幻梦。

但若是两人都听到了的话……

正在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二人耳边缓缓浮现。

“其实……也未必需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