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亡者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

顾引桥几乎是嘶哑着说出口。

虽然一直跟在李君言身后，习惯了按照后者的指示行事。

但顾引桥也算是聪慧之人，当时便是明白了过来。

李道吾从来没有觉得李君言死在火灾当夜。

他最开始，就知道李君言一直跟在前往昆吾山的队伍之中。

但人海渺茫，他又没法借助别人之手，若是一个个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李君言的本事摆在这里，换一张脸，自然是与玩闹一样简单。

因而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让其自己跳出来。

便是令李玄武等人置身险地。

李道吾对于李君言实在太过了解。

他太清楚了，一旦李玄武出事，李君言只怕冒着暴露的风险，也一定会前往营救。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说通了。

包括先前仿佛无脑惊动虎群的行为，本就是他精心编织好的一切。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那岭上有虎群出没。

李道吾只是提前增加了数量而已。

这个计划对他来说没有一丁点风险。

毕竟无论如何不会找到自己的身上。

最少也能找到李君言的身影，若是运气好，李玄武也葬身此处，他便能安稳无忧，跳过太子的地位，一步坐上那期待许久的龙椅。

万无一失。

而如今李君言不仅暴露出身份，更是死在这里，自然是意外之喜。

李道吾上前，看着那张曾经对自己而言无比熟悉的面容。

暗自叹了口气。

虽然不得已走到这个地步上。

但李道吾仍旧打心里对李君言怀有敬意。

他一直就在边上看着。

若是换了自己，在李玄武面对虎群，孤身一人，不得不背水一战的时候，李道吾自问，他没有上前营救的胆量。

而李君言，毕竟还不知道自己是李玄武的孩子。

只是出于莫名的感恩，便是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了李玄武与公孙皇后能活下来的可能。

这般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李道吾自然也敬佩。

但敬佩归敬佩，敌手就是敌手。

“把李君言交给我吧。”

李道吾沉声道。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是他的好友，若要继续在朝堂之中，我这里随时欢迎你，若是想要离开，我会给你一笔盘缠。”

“他毕竟，也算是我的兄弟。”

李道吾说道。

少有的，这番话里，并没有丝毫掺假。

但顾引桥却忽然冷笑出声。

“兄弟？你李道吾也有资格说这般屁话？”

话音落下，短刀已然掣在手中。

顾引桥撑着刀柄起身。’

冷眼看向李道吾。

“李君言为你铺好了成为太子的路，为你争取了无数功名。”

“你现在要他的命，甚至连尸体都不放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他的尸体想做什么？你也配说兄弟二字？！”

顾引桥嘶哑的声音，在李道吾耳中，好似是刀刃一般刺耳。

李君言已经死了，他要尸体自然也不是为了什么祭奠。

而是要用这具尸体，伪装成一切都是李君言所为的局面，将自己从这件事里完全扯出去。

说起来，确实是愧对兄弟二字。

但此时李道吾也不可能这般轻易放弃。

只是冷声道。

“放心，之后我会将李君言的尸身好生安葬，以国礼厚葬。”

“年年为其供上香火。”

“这一点，我不会骗你。”

“想要？来拿！”

而顾引桥也没有半点要放手的意思。

只是上前一步，掣住刀刃，挡在李君言的尸身前。

她不可能接受李君言死了之后，尸体还被这群人如此亵渎！

李道吾眯起眼睛，盯着这丫头。

“顾引桥，我知道你能打，对李君言也忠诚。”

“但他现在已经死了，更何况你自己也离死不远，为何非要做这般蠢事？”

李道吾自然很清楚，顾引桥的伤，压根就不支持她继续动手。

或者说，便是带着李君言的尸体离开营地，都几乎到了她的极限。

按照李君言的遗言，能治好顾引桥伤势的十全散，如今还在老宅书房之中。

她之所以能撑到现在，不过是靠着一口气。

而现在，那口气也几乎要散了。

一旦动手，顾引桥必死无疑。

闻言，顾引桥陷入默然之中。

看了眼自己的胸腹。

先前为了营救武清辞，硬吃猛虎一扑，本就让顾引桥的身子到了极限。

内脏早已经移位。

身子几乎使不出丁点力气。

而后又前往山头查看，从而将李君言的尸体带到营地许远之外。

她其实早就应当支撑不住了。

顾引桥自己也很清楚。

“李道吾，你从来都不知道李君言与你的区别在哪里。”

但她仍然没有半步后退。

只是死死盯着李道吾。

“你眼中所有人都是工具，便是再如何亲密之人，也抵不过权力。”

“所以所有人都能为你的大业而死。”

“但李君言不一样，他以诚心对我等，我等自然要以诚心还之。”

顾引桥嘴中已然溢出血来。

这个白痴，哪怕是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也不想把我牵扯进去。

她如此想着。

顾引桥怎么会不知道李君言几次三番地想要自己离开。

左右都是不希望她深陷朝堂之中。

但李君言诚心如此，她如何能走？

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还君。

一死而已。

奈何这个道理，李道吾如何能知道？

在他眼中，所有人，不过是有利用价值之时，成为他登基路上的垫脚之物。

无用之时，便是身死旁处也不会关心罢了。

“废话少说，要拿他的尸身，唯有先杀我一人。”

苦笑着想着那个白痴生前的模样，顾引桥回头看了一眼李君言。

便是沉声道。

生者时，我为你帐下侍卫，亡者依然。

“你倒是情义深重。”

李道吾虽然不能认同顾引桥的想法，但能为一个身死的主子做到这般地步，这般人，也足够得到他的敬佩。

而今日，李君言的尸身，他是非拿到不可。

既然如此，便是免不得凶狠些了。

“来人。”

“在！”

话音落下，李道吾身后浮现出许多人影来，皆是全副兵甲。

声似旱雷。

“送顾姑娘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