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发兵

王宇最终还是决定和赵德瑛走一遭。

他没有什么高尚的理由,单纯只是一次投机,一场豪赌——

正如赵德瑛所说,哪里才能寻到真正的安稳呢?今天他逃到中原,可中原遭了兵灾呢?去荆襄?去巴蜀?像狗一样被人撵来撵去,然后像狗一样被人杀死?

所以他在赌,赌自己能活下来,赌赵德瑛能活下来,这样他才能凭着赵家这棵大树,创造下安稳地活着的资本。

期间王宇也和武襄谈了谈,但后者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问赵德瑛讨了些盘缠就离营南下了。

对此,王宇也是无话可说,毕竟人各有志,他也不能逼着人家不是?

六月二十八日一整天,由于没接到退兵命令,赵德瑛只好继续率军行进,在这期间,他们也遇上了些许溃兵,不过由于他们是从娄烦一带绕道,而大多数溃兵都去了忻州,所以并不多。

这些人看见行进的队伍,有的是面露惊恐,唯恐避之不及,有的干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众人见此情形,也是唏嘘不已。

谁知道他们的今日,会不会是自己的明日呢?

赵德瑛寻了些情绪看起来稍微稳定的人,问了他们些问题,但那些溃兵大多说话语无伦次,有的前言不搭后语,有的干脆抱着赵德瑛的马腿哭诉,她问了几人,见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得放弃。

不知是不是王宇的错觉,他总觉赵德瑛看他的眼神越发奇怪起来。

安顿好溃兵,众人行进直至太阳完全落山方才安营扎寨,看路标,应该是在静乐县内。

不过这可苦了王宇,他穿越之前,平素哪有过这般运动量?全靠着这具身体的真气硬撑,现在真气耗尽,王宇只觉浑身疲软,勉强吃了些东西,就沉沉睡去。

直至次日凌晨,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将王宇吵醒,他将帘子挑开一条缝,发现一军马停在了主帐门口,下来一人递给了赵德瑛一样东西,赵德瑛看到后,明显怔了一下,然后转身回了帐中。

王宇算了算日子,时间倒也差不多了,应该是赵守正和赵继明的回信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通报,赵德瑛召集军中将领议事。

王宇早就穿好了衣服,因此他是除赵德瑛外第一个进屋的,过了一会儿,才陆续有人进来,这时,赵德瑛将书信往桌子上一放,众人见她面色铁青,也不敢发话,只是将这书信轮着传阅。

王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完后仍觉遭了当头一棒般眼前发黑。

那书信上写着让们继续进军,非但如此,赵守正还措词严厉,警告赵德瑛勿要延误军机,并询问她是否听了小人之言,甚至还要派一副将来军中彻查,并下严令必须在六月三十日前抵达宁化,违令军法从事。

当然,赵德瑛一番话并非全无效果,赵守正在信中说,朝廷兵发左右骁卫,左右翊卫共十五万人来援,同时令陕州刺史发兵北上,只要他们能在朔州拖住齐人二十日,大军一至则危机自解。

王宇内心不岔,让他们两万人厢军拖住齐人十万精锐,怎么不干脆让他们打下临淄了事?

何况这还不是防守,而是要攻出去,成了以劳待逸,要是此时赵守正在军中,王宇高低是要敲开他的脑壳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王宇甚至都有些后悔,是不是当时就不该头脑一热,应了赵德瑛?

众人看完皆不言语,连平素最放浪形骸的王煊此时也是一脸严肃,眼见着众人在这大眼瞪小眼之时,赵德瑛开口打破了僵局,声音很小,但在静得出奇的大帐中,每人都听得很清晰:

“传令,各都挑出四十人,抛弃辎重,将领一人三马,军士一人双马急行军,今日卯初开拔,其余人原地不动,等待后方大军。王宇留下,其余人各自准备吧。”

众人皆起立应是,陆续出去,李成在经过王宇身边时停下身子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离去了。

帐中只剩赵德瑛和王宇二人,最后,还是王宇率先打破僵局:

“不知将军留属下一人,所为何事?”

“王宇,你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将军请讲。”

“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神策军王宇,将军早就知道的。”

“这一路上遇到的诸多溃兵,他们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你真的只是溃兵?”

赵德瑛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宇,似是要盯出个所以然来,王宇抬起头与赵德瑛对视,脸上挂着微笑:

“属下若是与他们一样,将军还会将我留下么?”

过了许久,赵德瑛才把视线移开,缓缓地说:

“你也去准备吧。”

王宇只得应是,退了出去,回营帐时,他内心不断回想着这几天的所做所为,应该没有露馅的吧?

还有这赵德瑛莫不是把自己当成齐人的细作了?

王宇回了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思索,以至于王煊走到身边都没反应过来。

王煊猛地拍了拍王宇的肩膀,使后者几乎要跳了起来,在王宇愤怒的眼神中,王煊摁住王宇快要暴起的身子,慢悠悠道:

“真要上了战场,像你这样走神,怕是早就脑袋搬家了。”

由于王煊先前的“光荣事迹”,王宇对他的观感并不好,但此人又说得在理,所以强忍着没有发作:

“王都头深夜前来,不知有何高见?”

王煊笑了一声,搂住王宇的脖子:

“诶,别这么大敌意啊,本来我想看看,让大名鼎鼎的李都头都气急败坏的人是个怎样的人物,如今看来,果真是不凡呐。”

王宇听着不对劲,皱眉道:“我们和指挥的对话被你偷听去了?”

“啧,这话多难听?我那是路过,路过!

倒是你,等仗打完了,假如能活着回去,我请你好生醉个三天!”

“喝酒就免了,倒是你,别给自己插FLAG。”

王煊当然不知什么是弗莱戈,但他也没想深究,拍了拍王宇的肩膀,笑了几声就打道回营,本来就是路过此处来了兴致的即兴发挥,刨根问底干什么?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掀起什么样的浪花,天刚拂晓,大军就离了营帐,向着未知急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