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万一我们是殉情呢？

零微微蹙着眉，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那神情仿佛路明非所说的事情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紧接着，她身形一转，身姿轻盈地如同一尾灵动的鱼，直直地朝着水中游去，只留下一串迅速消散的水泡。

路明非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的笑意，随即深吸一口气，也一头扎进水里，奋力摆动四肢，紧紧跟在零的身后。

此刻，在遥远的摩尼亚赫号上，曼施坦因教授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他的视线如同一根无形的线，紧紧随着诺诺头盔中的摄像头下沉。

这一片幽蓝色的水体，澄澈得近乎透明，仿佛是一块巨大的、没有瑕疵的蓝宝石。

射灯所及之处，看不到哪怕一丝浮游物的踪迹，更不见一条鱼儿穿梭其中。

这片水域，静谧得有些诡异，宛如一片被时间遗忘的死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与活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路明非在这片死寂的水域中停留得越久，便越发深刻地感受到青铜与火之王那令人胆寒的强大力量。

这座青铜城，仿佛被一层无形的死亡阴影所笼罩，城中的所有金属，每一滴水，都仿佛从因果的根源处被宣判了死刑。

这并非是人类常规认知中物质的死寂，而是一种深入灵魂层面、从根本上断绝生机的可怕状态。

路明非的面色瞬间凝重起来，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在这极端的环境下，他突然灵机一动，借助自身法域之力，摄取了一部分这里的水。

在他看来，这些看似普通的水，放到修仙界那可是无根之水，绝对算得上是一份难得的修炼资源。

之后说不定能搭配其他材料，用来锻造出一把绝世的飞剑。

当摄像头捕捉到的水下画面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时，摩尼亚赫号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水底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森然的白骨，那些白骨层层叠叠，几乎没有给人留下任何落脚的空间。

仔细观察，便能发现这些白骨的颅骨和胸骨特征明显，毫无疑问，它们都属于人类。

成千上万人曾在这里丧生，这些尸骨在这冰冷的水底默默沉淀了上千年，宛如一段被尘封的恐怖历史。

“哇哦，周围这景象也太可怕了，到处都是骷髅诶！零，你快把眼睛闭上，千万不要睁眼哦，来，让卡塞尔学院近30年以来第一位S级学生拉着你的小手手，别怕别怕。”

路明非强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紧张与不安，故意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怪笑着凑到零的身旁，活脱脱像一个调皮捣蛋的活宝。

“都是骨头而已，我不怕。他们都已经死了几千年，不可能再活过来。”

零依旧冷着一张脸，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她刻意不去看路明非，仿佛在努力维持着自己那高冷的形象。

这位平日里总是一副三无表情的少女，此刻总算是成功将那高傲的女王人设给稳稳立住了，让路明非觉得她仿佛高不可攀，犹如那遥不可及的冰山雪莲。

“话虽然是这么说啦，可是拜托你好歹也算是个淑女吧，看见这么多死人骨头，难道不该像普通女孩子那样怪叫几声吗？”

路明非一边比划着夸张的动作，一边脸上带着极为丰富的表情说道，

“你看看你现在这镇静的样子，简直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法医，淡定得让人害怕。”

零仿若未闻，径直蹲在水底，纤细的手指在那些白骨间灵活地扒拉着。

她先是拾起一根大腿骨，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又放下，转而拾起一具胸骨，翻来覆去地查看，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对未知事物的强烈探索欲望。

路明非站在一旁，一脸茫然地看着零的举动，完全不理解这女孩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过，凭借着自己敏锐的观察力，他也渐渐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些白骨的主人似乎并非普通百姓，从骨骼的形态和分布情况来看，更像是古代的军人。

“看起来这龙王似乎是吃人的呀，难道每来一个朝觐的人他就吃一个？可就算是这样，那得吃多少年才能积攒出这么多骨头啊？而且难得的是，他还都吃得那么干净，一点残渣都不留。”

路明非一边四下里张望着，一边嘴里喃喃自语，逐步确认着自己内心的看法。

“这些人都是军人。”

零突然站起身来，将从白骨堆里摸出来的一样东西递到路明非面前。

那是一块锈蚀得十分严重的金属片，呈长方形，原本的色泽早已被岁月侵蚀殆尽。

仔细看去，隐隐约约还能瞧见金属片的四角都有小孔。

“这是甲片，是汉朝制式的铠甲部件，在当时，这东西也叫做‘甲札’。士兵们会用麻绳把这些甲札一片一片地拴起来，就制成了坚固的甲胄。从这甲札的工艺来看，十分精良，应该是官方军队配备的制式铠甲。”零耐心地解释道，“而且，在这些骨头下面，沉着的全都是这种甲片，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还有，你注意看那边那具尸骨的旁边。”

说着，零轻轻转动手中射灯的方向，将灯光聚焦在不远处的一具尸骨旁，“那是一把东汉时期军人常用的环首刀。从这些线索综合判断，我敢肯定，这些人应该都是军人，而且是朝廷的正规军。”

路明非自愧不如，他确实没有零观察得那般细致入微。

在得知这里可能隐藏着一场巨大的危险，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或许即将来临之后，他便将自己强大的法域力量完全收敛了起来，甚至连法域自带的自动修炼系统都未曾开启。

路明非心里清楚，以他目前的法力存储状况，虽然还有八成之多，但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强敌，他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他根本不确定自己的力量能否成功应对之后的恐怖浩劫，万一真的遭遇那头青铜与火之王，自己又打不过它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路明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还指望着能依靠对方的胎血，来一场命运的豪赌，看看是否有机会借此突破自身的极限，成功踏入炼精化气的全新境界。

路明非已然明了，这就是上天给他的一道劫难，度过便可涅槃重生，如果没有，那就死在这里。

这很公平，路明非也愿意接受，既然接受，那就奋力一搏。

“应该叫官军才对！什么政府军呀，这称呼可不对。”路明非故意纠正道，脸上还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照你这么说，那这龙王专吃官军？听起来这龙王还挺有个性，感觉他倒是站在劳动人民那一边呢！”

零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路明非，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她丝毫没有理会这个如同人形自动吐槽机般的家伙，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上千名东汉军人死在这里，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们应该是在同一时间死亡的。这难道是一场献祭仪式？真是太奇怪了。”

零一边低声自语，一边再次蹲下身子，抓起一具胸骨，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她微微皱着眉头，眼中满是疑惑，片刻之后，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胸骨扔掉，又伸手抓起下一具胸骨。

就这样，她连着查看了好几具胸骨，但最终还是无奈地放弃了。

“真是奇怪，没有一具骨头上有伤痕，完全看不出他们是怎么死的。”零站起身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困惑和不解。

“暂时先别忙着考古研究了，你们找到下方的入口了吗？”曼施坦因教授焦急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

“我们现在就在它上面。”零回答道，声音冷静而沉稳。

路明非低头看着脚下，果然，那荧光黄的染料线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直直地钻入了那堆积如山的白骨堆里。

“把这些骨头收拾一下，看看下方的门究竟在哪里。”

零一边说着，一边毫不犹豫地伸手开始挪动脚下的白骨。

看着眼前这层层叠叠的白骨，路明非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悯。

这些人刚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压着一个，场面无比凄惨。

路明非默默地加入到清理白骨的工作中，虽然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在这种关键时刻，作为目前队伍中实力最强的存在，他也明白自己有责任承担起这些体力活。

不过，看着这一片惨状，路明非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他不禁开口问道：“这些人死的时候……这里有水么？”

零听到这个问题，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说道：“应该是有的，根据《冰海残卷》中的记载，青铜城里原本就该有水，所以人类才会泛舟前来觐见龙王。”

“可我觉得，这些人死的时候，这里应该是没有水的。”路明非语气坚定地说道，

“你仔细想想，如果那时这里有水，这些人死后尸体都应该浮在水面上才对。一直等到尸体都烂成骷髅了，才会慢慢沉到水底。而且在腐烂之前，尸体肯定会随着水流四处漂散。但是你再看看四周，这些尸体都集中在我们这一块区域，也就是说，这些人死的时候，是聚集在这里的。他们不可能是潜水到这里的，要知道，那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先进的潜水服，光靠憋气，早就憋死他们了。”

“是一场……”零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进攻！”

她之所以颤抖，是因为这个想法实在是太惊悚了。

遥想当年，当青铜与火之王将宫殿建在北欧之时，人们都将他奉为神明，顶礼膜拜。

而上千名军人竟然胆敢进攻神的领地，这简直就如同上古传说中那场惊心动魄、足以改写历史的杀死黑王的战争。

此时此刻，零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无法想象的画面：两千年前的某一天，这里的水突然干涸，原本平静的青铜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就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一群身着铠甲、手持利刃的军人，迈着坚定的步伐，呐喊着口号，如潮水般涌入青铜城。

这是一场人类对神明发起的进攻，曾经充满神圣气息的朝圣之地，此刻响彻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这些勇敢的军人，怀揣着必死的决心，向着龙王的寝宫发起了冲锋。然而，就在他们冲到这里的时候，却遭遇了一场可怕的噩运，所有人在瞬间全部死去，没有留下一丝挣扎的痕迹，只留下这堆积如山的白骨，诉说着那段被遗忘的血腥历史。

“有人曾经侵入过寝宫吗？”路明非的声音将零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不清楚。”零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无法确定。

清理完白骨之后，下方是又一个“活灵”扼守的入口。

零从潜水包里面取出，他们原本准备用来回去的“钥匙”。

“打算直接动用底牌吗？要知道，万一我们没能及时赶回来的话，如果没有这玩意，我们可能会死的。”

路明非目光灼灼的看向零，这是他们可以超时回去的凭证。

零抬起头，迎上路明非的目光，她那冰冷如刀刻一般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退缩与犹豫。

然而，路明非却从她那深邃的眼眸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

看着零决然的样子，路明非忽然笑了。

那笑容中，带着无尽的温柔与释然。

“我死在这里，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轻声说道，声音如同轻柔的微风，在这死寂的水底缓缓飘荡，“我主要是怕你死在这里。”

“到时候对你的名誉多不好呀，”他继续说着，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就像当初餐馆里面那个跟他开玩笑的人一样。

“万一被人理解为殉情怎么办？我这个人呢，向来无所谓这些，可就怕影响到你。要是真到了那一步，说不定我们下地狱了，你还要找我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