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怪异的人

卫东熙一直认为齐冀是一个很怪异的人。

自从初中他认识这个人开始,就没发现他对什么东西感兴趣过。

学习成绩一般般,游戏不玩,球也不打,同学之间吃饭唱K也不去,对漂亮的女同学也毫无兴趣——闹心的是,他对男同学也不感兴趣。

卫东熙家里人说过,齐冀家里的情况不是太好。母亲生他的时候死了,父亲不知所踪,从小就住在外婆家,好在外婆一家都是医院职工,退休后的待遇非常不错,至少能给他一个安稳的环境。

当年要不是齐冀的外公外婆,他爹就没了。为此逢年过节他们家都要去齐冀他外公外婆家走动,一来二去的,他算是学校里和齐冀接触最多的人了。

“你得支棱起来啊,好歹你得有一样能拿得出手才行。”

晚自习放学回家的路上,卫东熙跟在齐冀旁边絮絮叨叨:

“要么球打的好,要么学习好,要么人际关系好,要么会逗女孩子开心,你这一样都拿不出手,上了大学是没有择偶权的。”

“……”

对于齐冀的沉默,卫东熙是有预料的。

“你不能再这么闷了,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以后怎么找对象?”

“……”

齐冀不想搭理卫东熙,虽然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子是个不错的人,但和自己交往过密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你们家不欠我什么,就算是欠,那也是欠我外公外婆的,和我没关系。”齐冀终于说话了,只是有点噎人。

对于齐冀这种反应,卫东熙倒是不惊讶,这家伙向来这样,他已经习惯了。

齐冀的成绩一般,也几乎没有社交活动,更没有显露于人前的兴趣爱好。

人的精力有限,无法投入到太多的事情中去,他只是将自己全部的精力和心思都放在了别处。

从13岁那年他太爷去世后,齐冀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了。他从爷爷口中知道了一些事情,更是亲眼见到了“那种东西”,从那以后他就明白,他和他那些普通的同学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可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

他父亲那边三代人都在和鬼打交道,而他也逃不掉。他太爷去世的那天起,齐冀就彻底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

他每晚都会被诅咒拉扯着进入灵异之地去见爷爷。

已经入睡的齐冀再次睁眼的时候,正坐在一张古朴的太师椅上,他爷爷齐盛霖就坐在另一边,两人中间隔了一张八仙桌。

到上课的时间了。

“上次和你说的,想明白没?”

齐盛霖现年84,精神矍铄,身体硬朗,黑发浓密且不蓄须,只是一双眼睛过于凶狠,容易让人误会。

“可能不太全面。”

此时的齐冀和白天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穿着充满脏污的白大褂,皮肤青黑,最要紧的是他的面容——苍老,而且还少了一只眼睛。

“说。”

“每一个厉鬼都是独一无二的,即便灵异表现再如何相似,本质上也有不同,照猫画虎一定会出问题。

其二,找到一条正确的路不容易,甚至可以说是艰难。有些人可能直到厉鬼复苏都找不到对应的那只鬼。大部分驭鬼者只有一次机会,一旦出错就再无回转余地。

其三,潜力巨大又灵异全面的厉鬼大都被老一辈驾驭,除非他们愿意放手,不然新一代没有机会。”

“嗯,大差不差。”齐盛霖点点头,顺带敲了敲烟杆,“但还有一点你没想到,不过这也不怪你,你经历的少,看不到那么远——”

齐盛霖抬起烟杆吸了一口。

“……可你没说的这一点恰恰是最关键的。我们这些老东西的路走错了,或者说,没完全走对,我们不能把错误的经验传给你们。”

“可你们平息了厉鬼,将它们全数镇压,让社会回归正常,这样也算走错了路?”

和平时的齐冀不同,此时的他格外健谈。

“走错了。”齐盛霖微微仰头,看着阴暗的房顶,像是在缅怀什么。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鬼是杀不死的,用鬼去杀鬼也是杀不死的。我们能做的只有把它们困起来,但能困多久呢?我们是人,就算驾驭了厉鬼,我们还是有身为人的一部分,而只要是个人,终究是会死的。”

驭鬼者会死,那么他们看守的地方如果没有继任者继续镇守,各处关押厉鬼的地方就会失控,届时厉鬼将会突破封锁,再次降临。

“如果只是寿命问题的话,似乎并不难解决?”

齐冀不解道:“光是我从爷爷你这里学到的,就有不止3种方式了。”

“哦?那你说说。”

“肉体的死亡不算死亡,只有意识彻底消散才是死亡。只要保住意识,人活着并非难事。蒲家香火铺的纸和香、田氏扎纸店的纸人、王家的座钟……都是能保留意识的好东西,更别提福禄寿那三只厉鬼了,甚至何家招魂人也能——”

“愚见!”

齐盛霖猛地一磕烟杆。

“我一直都在跟你说,灵异是最不确定的东西,把生死大事完全寄托在这上面是要吃大亏的!”

“蒲家的香和纸确实是好东西,但你也不想想,要是那玩意儿真有用,蒲家会绝后?田老爷子的纸人是一绝,但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只能躲在店里苟延残喘?至于王家的钟表……那就是个笑话!且看着吧,他们王家迟早绝后!”

“你觉得你很机灵?你能想到的事,那些浸淫灵异几十年的老东西会想不到?我告诉你,你想到的、没想到的,他们都做了尝试,可结果呢?就一例成功……不,那个也算失败了。”

“何二的闺女现在被关在那个人的宅子里,你太爷参与的几个尝试,除了那个姓秦的,别的至今都在老罗头那里埋着,姓赵的更是留了个烂摊子,现在都不知道怎么收拾。”

“我们齐家没那几位的心气儿,现在我们不想别的,就老老实实的传宗接代,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你们年轻人是有想法,可一定能成吗?老路虽然走不通,但却胜在稳定和可控。”

齐冀懂爷爷的心思,也理解,但理解不代表赞同。